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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庭中树,坟下妻(四)[2/2页]

十二只SSS级鬼宠,你管这叫差班生 洛青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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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宋老蔫如同石刻般沉默而疤痕累累的脸,也映照着旁边趴在地上,发出痛苦呜咽的小黄。
     宋老蔫沉默地将一件件东西投入火中。
     那都是小喜曾经用过的、视若珍宝的东西,
     那副拐杖…
     那根圆润的木簪…
     那张她用来给宋老蔫擦汗的旧毛巾…
     那个她精心编制的、用来给宋老蔫送水的藤条水壶…
     那本记录着他们所有希望的、写着“账清”,却永远也无法实现的账本…
     最后…是那件残破的、沾满泥泞和血污的红毛衣。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它们,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升腾起阵阵焦烟。
     火光跳跃,光影模糊,仿佛在演绎着过往的一幕幕…那是小喜第一次穿上红毛衣羞涩的笑,是小喜撑着拐杖在田埂上蹒跚送水,是小喜在油灯下认真记账…
     火光渐渐凝聚,光影里,显现出了小喜、穿着那件崭新的红毛衣的样子。
     她对着破镜子,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
     宋老蔫站在她身后,木讷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好…看”。
     小喜杵着拐杖起身,欣喜着,转了个圈,却很快又把毛衣脱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珍宝。
     宋老蔫问她,为什么不穿着。
     她对着宋老蔫慢慢比划,“…呃…呃呃…年…穿…”(舍不得,过年穿)
     宋老蔫看着她的动作,轻轻捏了捏她纤细的胳膊,“等冬豆子收起来,吃不完的卖掉,过年再给你买新的。”
     小喜用力摇头,把毛衣抱得更紧,指着外面,又指了指毛衣,眼中充满了心疼,“呃…汗…汗…种…舍…不…”(那是你一滴汗,一滴汗,种出来的,我舍不得)
     宋老蔫愣了愣,看着小喜眼中那宝贵的珍惜,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涌过了他那粗糙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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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小喜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点湿意,将她拢入怀中,。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
     坟堆前的火光嗤嗤摇曳,继而跳动成大片金黄的麦浪。
     狂风呼啸,低低的乌云笼罩着,黑沉沉的像要塌下来。
     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打在斗笠上噼啪作响。
     宋老蔫不知疲倦的挥舞着镰刀,抢收麦子,脸上尽是凝重和焦急!
     小喜披着破旧的蓑衣,拄着拐杖,拿着另一把镰刀,一步一晃地从田埂上走来。
     “回去!”
     宋老蔫看见她,急得大吼!
     小喜被他的吼声吓得哆嗦了一下,但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她将拐杖扔在逐渐湿漉的田埂上!
     然后…就在宋老蔫惊愕的目光中,她拖着两条残废的腿…爬进了齐腰深的麦田里!
     她跪起身体,一只手抓着麦穗,另一只手用力挥动镰刀,动作艰难,却无比坚定!
     那时还很小的小黄,开心地在她旁边跳跃,小小的狗儿在压低的麦浪里时隐时现……
     雨越下越大!
     闷雷在头顶炸响!
     麦子在大片大片的倒伏!
     田里的积水飞快上涨,麦田变成了泽国。
     “嗬!”
     宋老蔫看着眼前近乎徒劳的景象,看着在泥水里奋力爬行收割的小喜,看着像个小傻瓜一样在雨里撒欢的小黄…他手中的镰刀哗啦一声掉进水里。
     他干脆往后一仰,四肢张开,噗通一声躺倒在了被雨水淹没的麦田里!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疲惫不堪的脸。
     他张开干渴的嘴,任由雨水灌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带着点莫名松下来的…笑声。
     “呃?”小喜惊恐地抬起头,以为他是受了刺激,崩溃了。
     她焦急地朝他爬去,“割…收…多…多…”(继续割,能收多少算多少)
     一边说着,她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宋老蔫躺在水里,看着小喜在泥泞中爬行,割麦,倔强的身影,看着小黄傻乎乎地在他们身边扑腾水花…他忽然抬起手,掬起一小捧泥水,朝着小喜身上泼了过去。
     哗…
     小喜愣住了,她抹了一把脸,看着宋老蔫咧着嘴的样子,还是不太明白。
     宋老蔫连着又向她泼了几次,她眼中的担忧,渐渐被一种色彩取代。
     她爬在麦田里,也学着反击,掬水朝着宋老蔫泼了回去。
     “哈哈…”宋老蔫也不躲闪,只顾着又泼回去。
     昏暗天地,滂沱暴雨。
     在这片被雨水淹没的麦田里,两个紧紧相依的人,像孩子一样,用冰冷的泥水相互泼洒、嬉闹。
     小黄兴奋地围着他们打转,在泥水里跳跃翻滚,发出欢快的叫声。
     累了,两人仰面躺在漂浮着麦穗的积水里,任凭冰冷的暴雨冲刷着脸庞。小黄挤到他们中间,湿透的皮毛紧贴着他们,发出幸福的呼呼声。
     那一刻,宏大世界只剩下雨声、心跳声和彼此微弱的呼吸。
     苦难,似乎被雨水短暂地冲刷掉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相依为命的温暖,和弥足珍贵的苦中作乐。
     呼呼…风吹过,坟前的火光跳动。
     雨水滂沱的画面渐渐淡去,渐渐清晰出来的场景是在窝棚门口。
     炉子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外面是连绵的秋雨,空气阴冷潮湿,屋里用两根绳子晾起来的湿衣服,滴答着水珠,总也干不透。大些的小黄趴在炉火边,舒服地打着盹。
     小喜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头发还带着水汽,宋老蔫站在她身后,用一块破旧的干布,轻轻地替她擦着头发。他的动作很慢,呵护,仿佛在擦拭一件珍宝。
     小喜的目光穿过雨幕,望向窝棚外那片空地,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和淡淡的失落。
     她抬起手,比划着,“…呃…树…好…衣…干…快…”(门口空荡荡的,种棵树就好了,天晴了晾衣服也方便,干的快。)
     宋老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里擦头发的动作没停,瓮声瓮气地应道,“村外有柳树,等王村长的宗祠建完,账也该还清了。”
     “我去挖柳树栽在门口,再把这棚子修一修,弄大点。”
     “再养头猪。”
     “……”
     小喜听着他一句一句、缓慢却清晰的规划,眼睛越来越亮,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她伸出手,仿佛触摸着想象中的垂柳,脸上带着梦幻般的憧憬,“…柳…好…看…”(柳树好看)
     “…呃…发…样…”(像头发一样)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几缕发丝滑落。
     宋老蔫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着小喜在炉火映照下泛着柔和光泽的、乌黑的发丝,又看看她张开的手掌…感受着那份纯真的向往。
     一种叫做幸福的情感,填满了他多年空无的胸腔。
     他缓缓地、极其轻柔地…用那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他在后面,深深地凝望着小喜,又好像透过小喜,望向了更远的地方,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你比柳树好看…”
     小喜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股暖流,从头顶那粗糙却又温柔的手掌,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脸上是好久都没有过的安宁和满足。
     炉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简陋的土墙上,外面秋雨绵绵,窝棚里却暖意融融,两个被压在苦难下的人,充满了对未来平凡的,幸福的,期待。
     “……”
     嗤…嗤…
     最后一片,属于小喜的红毛衣碎片,也化作了灰烬,被夜风卷起,飘向那新堆的坟。
     宋老蔫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也随着炉火的熄灭而彻底沉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和…一种了无生机的死寂。
     他缓缓站起身。
     木头假腿敲击地面,发出僵直、沉闷的“笃”声。
     他扛起了那把磨得锃亮的锄头。
     拿起靠在窝棚边的铁锹。
     走向那架承载过绝望和尸体的、此刻却空荡荡的板车。
     小黄挣扎着站起来,背上的伤口渗出新的血迹,它一瘸一拐地跟在了宋老蔫身边。
     一人一狗,一架板车,渐渐走下乱坟坡,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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