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涣真虚扶起宋应星,又执着宋夫人的手将她与一双儿女扶起来。见宋夫人脸色不好,吕涣真赶紧叫下人带回屋里歇息去了。
见礼罢,吕涣真、黄承中、宋应星三人在院子中的石桌前相对而坐。宋应星能看出来,吕涣真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仿佛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对自己诉说一般。
实际上,吕涣真见到宋应星本人,除了欣喜,还有些感动。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宋应星的头衔为“明代著名科学家”。在重人文轻物理的封建社会,能当得起“科学家”这个称号的,放眼上下五千年也没有多少人。
在二零二一年,嫦娥五号登陆月球时,宋应星的名字被用来为月球降落点附近的一处地貌命名。而在那个时空的宋应星,一生难入仕途,怀才不遇,掏尽家财出版的《天工开物》也无人问津,最终以大明遗民的身份在清朝的统治下郁郁而终。
若是宋应星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后人们带到了月亮上,心中是否会宽慰许多呢?每念及此,看着眼前这位活生生的宋先生,吕涣真便既感动又庆幸。说不定在东江镇,宋应星既能实现抱负,又不用在异族的统治下度过晚年了。
“东江镇的情况,想必一路上黄承中先生已经和宋先生说过了。东江镇工造司眼下正需要管领,非宋先生此等大才不能任之。”
“吕小娘子谬赞,宋某愧不敢当。”宋应星自谦道,“只是宋某见这东江镇百姓安居乐业,只怕其中能人不少,吕小娘子为何要千里迢迢派子升来请宋某出仕呢?宋某只是一落第书生,吕小娘子又是如何知道宋某的呢?”
宋应星的这问题,黄承中在出发前就问过吕涣真。此时,一旁端坐的黄承中也看着吕涣真,等待着她的答复。在黄承中出发后的这几个月里,吕涣真早就编好了一套话术,回答道:“宋先生与令兄并称奉新二宋,我在川中时就听闻过宋先生名号,还听闻宋先生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恰逢此时,黄先生要回老家江夏探亲,那江夏与奉新并不算远,我便吩咐他特地去奉新一趟,请宋先生出仕。”
这一套说辞,在宋应星听来逻辑尚可,可是黄承中却立刻就听出来了吕涣真在撒谎。若真是如此,为何吕涣真在出发前回答自己时那样支支吾吾的?很显然是在这几个月里编出来的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不过黄承中既没有戳穿,也没有打断,他知道吕涣真若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自己再怎么追问也没有用。不论吕涣真是怎么知道宋应星的,他确实是身有大才之人,将他招揽过来对东江镇大有益处。
“原来如此。”宋应星点头道,“只可惜宋某苦读多年,也不过是个举人的功名,这劳什子奉新二宋的诨名竟传到了川中。唉!想来真是惭愧。”
“有功名,未必有实干之才。没有功名,也未必就身无长处。”吕涣真笑道,“秦桧是个进士出身,却做了个万古奸臣;岳武穆出身底层行伍,也照样万古流芳。”
三人一言一语,谈笑甚欢。宋应星只是觉得这吕涣真说话如武人一样简单直接,却又知识极广,既不像个胸无点墨的丘八,也不像个正经读过四书五经的模样,心中暗暗称奇。聊到兴头上后,宋应星又将吕涣真和黄承中让进书房,展示起自己未完成的书稿来。
将《天工开物》的书稿捧在手上时,吕涣真一边不住地赞叹,一边仔细翻阅着。这本明代最伟大科学著作的原稿,如今就在自己的手上,吕涣真这个历史专业出身的学生不禁怀着朝圣的心情细细翻阅。
“宋先生,这本《天工开物》,你可一定要完稿。”吕涣真阅毕后说道,“此书价值不可估量,若是能够完本出版,必将造福于后世。”
宋应星的这些学问,在家中原本一直被痛斥为不务正业,如今吕涣真竟如此高度评价,不禁令宋应星大吃一惊:“这......吕小娘子过誉了,不过是宋某的一点私学罢了,何谈流传后世?”
“我请宋先生到东江镇,可就是为了宋先生腹中的私学。”吕涣真笑道,“百工器物皆是文章,外可抵御鞑子,内可造福百姓,在我看来,可不是什么奇技淫巧,而是利国利民的大学问!”
一百八十二 宋先生的到来(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