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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好之后,深深地呼了口气,又想了一遍沈熠所讲的背景故事,很快就进入了完美的演奏状态。或许她自己并没有察觉,但其他人都很明显地感到,就在她的双手搭上琴弦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整个人似乎与琴融为了一体,她就是琴,琴就是她。
      沈熠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了,但这次,他明显地感觉到沁儿与《广陵散》的情绪更契合了。只见她的手指上下翻动间,很快便完美地复刻了他脑海中那位管平湖先生弹奏此曲时的情景。如在弹奏此曲第九段《冲冠》、第十段《长虹》时,她运用了古琴中手法力度最强,也最具表现力的“拨刺”技巧,在一、二弦同音奏出慷慨激昂的音调;又如在弹奏第十六段《会光》时,她则采用了泛音与散音高低音区强烈对比的方式弹奏,同音急促反复,节奏逐步紧缩,表现出一种英雄的气概;再如在弹奏第十八段《投剑》时,她运用了“拂”这一手法,恰似破竹裂绵,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除此之外,此曲中有许多用泛音弹的部分,如第二十二段《烈妇》中的几句,音韵轻脆幽清,又如鬼神之音。而气势雄伟的部分,如第十九段《长虹》,左手在琴的中下两部按弦,右手多次作“拨拂滚”的动作,展现出了激昂慷慨之势。
      完整的一曲奏罢,沈熠算是彻底服了。正向方迁说的那般,沁儿在琴艺上的成就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级的表现,她的整个演奏过程非常契合《琴书·止息序》中的评价:“其怨恨凄感,即如幽冥鬼神之声,邕邕容容,言语清泠。及其怫郁慨慷,又亦隐隐轰轰,风雨亭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好一个沁儿姑娘,好一曲‘知应天上有的琴曲。在下今日有幸聆听这番妙音,虽死无憾!”沉默了许久的方迁做出了他发自肺腑的评价,“沈老弟,愚兄今天算是明白了你这招牌是何意了。‘聆音者,即聆听沁儿姑娘玄妙的琴音。”
      “方兄说的好!”沈熠哈哈大笑,看向沁儿道,“沁儿姑娘,方大人刚才的评价你应该也听到了,以你的能耐,现在还会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是我占了便宜吗?”
      “当然了。若小女子没有这个能耐,东家也不会想到要占小女子的便宜!”沁儿微笑道。
      沈熠和沁儿两人的对话听得方迁云山雾罩的,但他却没多想,反而眼神炽热地看向沈熠,像是请求一般地道:“沈老弟,愚兄知道你文采斐然,何不为沁儿姑娘刚才刚才的表演赋诗一首,以和此情此景。此曲日后定当闻名天下,若有了沈老弟的诗相和,方可称为传世经典。”
      “方大人好提议!”沁儿立马附和道,“东家,琴是乐器,亦是道器。自古以来,左琴右书可是文人才子理想生活的典范。如今琴有了,若是少了诗,岂不令人遗憾?”
      “沁儿姑娘说的是!”方迁接过话茬,继续劝道,“诗、乐本为一体,演乐与作诗相辅相成,而抚琴又常被我等读书人用来比拟作诗之道。弹琴对指法、节奏的要求与作诗的心境多有契合之处,正如前人所言:‘有躁人在坐,迫而琴之,其声必察,其意必无留余,而况操之者乎?夫诗亦诚然矣。”他平时根本想不起来这些“前人”所说的话,可今天为了让沈熠再留下一首好诗来,硬是激发了自己的潜力,引经据典地证明了自己的提议是正确的。
      “也罢,两位就让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推三阻四,岂不是扫了雅兴!”沈熠道。正好他脑海中有一首长诗,其中有一段描写的正是弹奏《广陵散》时的听觉感受,这便拿来用用。反正自他来到圣朝后已经抄了许多诗了,也不在乎多这一首半首的。
      芸儿一听沈熠要写诗,熟练地研好了墨,掭饱了笔。沈熠则铺开纸张,笔走龙蛇地写了三分之一的《弹广陵散终日而成因赋诗五十韵》:
      “古谱成巨轴,无虑声千百。大意分四节,四十有四拍。品弦欲终调,六弦一时划。
      初讶似破竹,不止如裂帛。忘身志慷慨,别姊情惨戚。冲冠气何壮,投剑声如掷。
      呼幽达穹苍,长虹如玉立。将弹怒发篇,寒风自瑟瑟。琼珠落玉器,雹坠渔人笠。
      别鹤唳苍松,哀猿啼怪柏。数声如怨诉,寒泉古涧涩。几折变轩昂,奔流禹门急。
      大弦忽一捻,应弦如破的。云烟速变灭,风雷恣呼吸。数作拨剌声,指边轰霹雳。
      一鼓息万动,再弄鬼神泣。叔夜志豪迈,声名动蛮貊。洪炉煅神剑,自觉乾坤窄。”
      沈熠一边写,方迁一边低声吟诵。随着沈熠的落笔,他感觉这首诗所描绘的画面与方才听沁儿弹琴时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吟诗还是在听琴。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明明看到不远处有一根芦苇,却怎么也碰不到。到了后来,他像是彻底坠入了河中一般,心灰意冷之下,眼角竟然掉了一滴泪来。
      沈熠被这一幕惊到了,他突然想起了另一首诗,觉得与此刻方迁的表现极为相似,于是拿起笔来,“灵感迸发”般地写下了另一首《听沁儿弹琴》: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自闻沁儿弹,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沁儿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写罢,沈熠放下笔,拿起这首诗来吹了吹。待墨迹干了后,递到方迁眼前,轻轻地推了推他,笑道:“方兄,醒醒,看看在下为你量身定做的这首诗如何?你可还满意否?”

第123章 入相[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