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苑里
严氏正坐在西侧的花梨木平头案几上,素手捏起一支细笔狼毫,垂眸抄写着老夫人罚她的女则,狼毫笔尖上的软毛沾着浓浓的墨香,在纸张上飞舞,奋笔疾书。
面上的神情沉郁,冷静,很是专注。
许妈妈风尘仆仆的从门外踏了进来,对候在左右的婢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又上前来接过那磨墨婢子手中的墨条,示意她退下后,便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研着墨……
只是,那双沧桑点缀了一抹精明的眼眸是盯紧了严氏的,几次的欲言又止皆在瞥见严氏的专注后,又闭上了嘴,显然是不想打扰了严氏的。
严氏落下一字后,抬眸瞥了许妈妈一眼,眸儿当中含了丝丝凉意,垂眸又沾了沾墨,才淡淡的开口:“说吧!什么事竟让你这样的难耐,不吐不快?”
许妈妈向来都不是心浮气躁之人,她便是看中了许妈妈的沉稳沉的住气,这才把许妈妈从郡王府当中带了过来。
能让许妈妈遣下她屋里侍候的奴婢,还几番的欲言又止,恐怕这事……不小。
许妈妈面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稍稍靠近了严氏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春兰阁出事了!”
“春兰阁?”
严氏有些微微惊讶的抬了抬眼,紧接着又垂眸继续看了那摆在一侧的女则几眼,沾染了些墨汁后,继续书写着抄着,漫不经心的问道:“她能出什么事?她如今母凭子贵,老夫人把她将将当作眼珠子一样供着,就怕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
说着,严氏自嘲的长叹道:“待她腹中胎儿落地,指不定这沐王府的主母都要易姓了。”
“呸!”
许妈妈唾弃的往旁啐了一口,面上的神情有些兴灾乐祸:“莫说她没有当主母的能耐,就算有,也得要她肚子里真的有货,生的出来再说!”
“什么意思?”
严氏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新沾了墨汁的细笔狼毫停顿在半空,毫笔软毛当中饱和的墨汁‘啪的一声,滴到了抄写过的白纸黑字上,染开一朵墨色的梅花。
纸张被墨汁污染,那严氏竟没察觉,一双水汪汪的美眸紧紧盯着许妈妈,生怕错过了许妈妈面上任何的神情。
许妈妈方才的话……
莫不是有人祸害了秦姨娘那个贱婢腹中的胎儿?
像是知道严氏满肚子的疑惑,许妈妈把从旁人那听来春兰阁里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与严氏说了,听得严氏诧异不已。
许妈妈说,有个外来大夫与秦姨娘合谋诈孕!
许妈妈说,管事嬷嬷与厨娘子被处死了!
许妈妈还说,那外来大夫被绞舌拨筋送去了京兆府尹!
秦姨娘竟也被送去了家庙!
“秦姨娘那个贱婢竟敢诈孕!?”
严氏仿似桃花般的脸闪过一抹讽刺的嗤笑,能想到用诈孕来博宠,真不知道该夸秦氏聪明还是愚蠢!
看来,秦姨娘这次是真真糊涂了。
不过,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严氏并没怎么的在意,唯一让她在意的是:“大小姐当时也在春兰阁里?”
许妈妈一怔,细想了一下,肯定的点头道:“是的,本来就是大小姐听说自个苑里的人被管事嬷嬷克扣了吃用,那厨娘子还打翻了那叫蓝誉的药,大小姐气不过,才去的春兰阁。”
“她原是想要替她苑里的人讨个公道,然后……”
许妈妈细细回想了一下,状似回忆的道:“这,听说秦姨娘开始是允了大小姐答应要把人交出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大小姐走了以后,秦姨娘却说自己肚子疼,派人去请了老夫人,想恶人先告状。”
“不料老夫人却是想两头安抚,这才责罚了管事嬷嬷和厨娘子,命人各打了二十大板,大抵是气不过吧!秦姨娘的假孕还是那厨娘子给告发的呢!”
许妈妈说着,又叨叨絮絮的道:“依老奴说,那管事嬷嬷和厨娘子也是活该,谁叫她们错将鱼目当珍珠,放着您一个好好的当家主母不理会,非要巴结那肚子没货假孕的姨娘,这才眼巴巴的赶着撞了上去,平白枉送了一条命!”
听着许妈妈叨叨絮絮叨着管事嬷嬷及厨娘子的不识好歹,严氏却是盯着纸张上那滴显眼的墨汁出了神,不知寻量着什么。
严氏像是想通了什么,眼眸倏地阴沉了下去,泛起淬了冰的丝丝水光来,那红艳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狠狠的盯着那滴墨汁,似要在上头盯出两个窟窿似的,手里提着的笔狠狠的在那墨滴上头打了一个大大的交叉,声音冷冽道:“原以为那个贱婢好拿捏,如今才发现,我倒是少瞧了那个贱蹄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贱婢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的成长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波涛暗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