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哪有那么难回来。”
“希望如此吧。”阿泽笑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到了不得不出发的时候,他回到外间,拖起箱子:“安知,那我走喽?”
安知其实更希望自己从来没进来过这间屋子,心灰意冷地朝他挥挥手:“再见。”
阿泽把房间的钥匙放到身旁的桌子上:“这里面的东西,你不想看就烧掉吧,确实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我会的。”
“再见,”阿泽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保重,安知,也许我们会比想象中更早重逢。”
安知站在房间里,看着孟泽拖着行李箱远去的高瘦背影,想到当年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生活的剧变中失去父母,然后来到人情冷漠的新家庭中,担着孟家养子的虚名,也不知见过多少委屈和冷眼。
阿泽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回头,他想让自己的离开显得潇洒一点,但行李箱的轮子实在很不好使,带动他的步伐摇摇欲坠。
这里对他而言本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不过是一间狭小暗室,在这么多年的时光中,一个眼神阴郁的孩子,背负着母亲的血海深仇,图谋着父亲的性命,然后整日坐在森冷潮湿的房间里,洗胶片,挑选照片,留心监控,看着女孩在阳光明媚里,自在长大。他寂寞地窥视她的生活,像仰望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期待她能对他说点什么,但最后,安知什么都没有说。
在孟泽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试图开始新生活的同时,安知正穿着崭新的礼服,站在礼堂的楼梯口,和孟夜来相顾无言。
生日宴会已经进行到最重要的步骤,客人们都在楼下等着她和孟夜来走下楼梯,接受祝福。
“我是绝对不会拉你的手的,”孟夜来脸上也被薄施了点脂粉,遮掩憔悴蜡黄的病容,在昂贵的定制小西装的衬托下,仍然是个极其漂亮精致的孩子,丝毫看不出身患绝症,只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骄傲:“你想都不要想。”
“我也不想拉你的手,”安知不屑地说:“化妆的男孩子太娘了。”
孟夜来这个妆肯定不是他自愿画的,被安知一嘲讽,更是气得跳脚:“我现在就去洗了!”
他正要溜去卫生间,已经被身后的孟珂一把捞住:“哎不行,不能洗,这样多好看啊。”
“蠢死了!简直难看死了!”孟夜来羞愧地满脸通红:“我是男生,你居然给我涂口红!还有粉底!”
“那不是口红啊,唇膏而已嘛。”孟珂端详着儿子的小脸,笑嘻嘻地说:“我只是看你嘴唇太干了。”
“是啊是啊,”安知漫不经心地附和:“确实有一些唇膏是带颜色的,我觉得你这色号还挺好看的,显得气色很好。”
“呜……”孟夜来低低地哀嚎一声,把脸埋到孟珂胸口,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哎,咱们说好了不许赖皮的哦,你看楼下好多叔叔阿姨在看你哎。”孟珂笑着揉他的脑袋:“你看妹妹又在笑话你了。”
“她才不是我妹妹。”孟夜来小声说。
“如果你想叫我一声姑姑,我肯定是愿意的。”安知见缝插针地嘲讽:“好不好啊,乖侄子?”
孟珂听得直叹气,孟夜来已经快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安知,快别闹了。”身后突然传来孟怀远的声音,安知瞬间哑火,老人略有些惩戒意味地拍拍她的头,然后不满地问孟珂:“只是让你带两个孩子下楼,怎么磨叽到现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孟珂也不敢再皮了,揉揉孟夜来的头发:“再坚持一下呗?很快就结束了,切个蛋糕就能走了。”
“这里人好多,”孟夜来小声抱怨:“我头有点晕,还有点喘不上来气。”
孟珂立刻心疼了,恳求孟怀远:“爸,要不算了吧,明天还要手术,夜来这样也算露过面了。”
“不行,”孟怀远握住安知的手:“我还没向大伙正式介绍我孙女,这是安知第一次露面,我们全家都得在。”
安知被他苍老褶皱的手掌钳住,鸡皮疙瘩慢慢浮了起来。
“既然全家都得在,”安知仰头问孟怀远:“为什么不把我妈妈也叫来?”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孟怀远身后的苏绫已经变了脸色。
“安知,等你手术做完了,”孟怀远郑重地说:“我亲自带你去见妈妈。”
“真的?”
“我发誓。”
安知又想起孟珂在海边发得那个毒誓,回头看了他一眼,孟珂轻轻别过脸去。
安知心中升起无限悲凉,叹了口气,朝夜来伸出手:“走吧……哥哥。”
她主动示好,孟夜来在爷爷警告的眼神下,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手伸过来:“走吧。”
孟夜来的手心全是冷汗,瘦骨嶙峋,冰冷彻骨,显示出主人糟糕的身体状态,安知小心避开他手背上插着的留置针,感觉他指尖在无意识地痉挛。
这个男孩在等她的肝脏救命,直到握住他手掌的这一刻,安知才深刻体会到。
“你还能撑得住吗?”
孟夜来艰难地点点头,然后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被安知用力提了一把。
“爸……”孟珂哀求地看着孟怀远。
孟怀远硬着心肠摇摇头,病重的男孩无奈,只能靠着他最讨厌的女孩的搀扶,缓缓走下铺着红毯的台阶。
安知在那一瞬非常非常同情他。
“喂,”走下楼梯的时候,夜来小声说:“你今晚想办法逃走吧,越远越好。”
安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吧?”
“我不想让你救我,”夜来咬住嘴唇:“如果要我以后永远都欠你的,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这是安知第一次知道孟夜来本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眨眨眼睛:“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俩能做主的。”
“我才不是好意,”孟夜来傲娇地扭过头:“我就是讨厌你而已。”
“孟夜来,”安知一边向客人们展露出最完美大方的微笑,一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也讨厌你,但你还不是我现在最讨厌的。”
第 358 章 心肝【中】(28)[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