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在空气中弥漫。百官都吓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再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昭懿公主不禁摇头轻笑:“几年不见,这宫里的禁卫,怎么愈发像纸糊的了?真是不堪一击。”
她迈出脚,踩过血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身后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
见正堂的门紧闭着,她沉声开口:“吕芳,你不敢出来见我么?”
莫星河正要示意黑衣人上前将门撞开,昭懿公主却抬手制止:“毕竟是太妃,给她一些颜面。”
门依旧未开。
昭懿公主看向跟随在身后的颜如玉:“颜如玉,你侍奉太妃多年,你去请她吧。”
颜如玉垂首应是,几步上前,刚要推门,那门吱呀一声,大开。
正堂内,白烛高烧,香烟缭绕,立着一块牌位,上书“大将军吕蒙之位”。
太妃吕芳,一身素缟,端坐在堂中的主位之上,身边站着身着素衫的顾映兰。
她的脸上未施脂粉,带着连日的疲惫和哀伤留下的苍白痕迹,眼角有细微的皱纹,鬓角甚至可见几缕银丝。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平静无波,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盛装华服、顶着浓妆、在一群黑衣人簇拥下走来的昭懿公主。
那目光,没有昭懿公主期待的惊恐、绝望或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淡淡悲悯的平静。
她的视线,在昭懿公主那身刺眼的九龙四凤袆衣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向她脸上厚厚的、掩盖不住枯槁的脂粉,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燃烧着疯狂野心和嫉恨的眼睛上。
昭懿公主也同样凝视着她。
只觉得她与桑落那句“雍容华贵”毫无关联,心生快意,掩嘴笑道:“妹妹怎的如此苍老了?莫非是颜如玉伺候得不好?”
“他很好,说起来,还要感谢昭懿公主将他送到哀家身边,替哀家办了不少事,”太妃抬起手,指向身边的座位,“坐。”
见昭懿公主纹丝不动,太妃抬起眼眸:“你一定在想,哀家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
“想来是颜如玉在床笫之间,说漏了嘴。”昭懿公主懒懒地跨进屋子,一身金色龙凤在这满是白幡的屋内,显得格外刺眼,“男人,都这个德行。”
太妃摇头。
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放在身边的案桌上,向前推了几分,再轻轻敲了敲。
“先圣弥留之际,曾写下一封遗书,说是给昭懿公主的。哀家起初还不敢相信,前朝的公主,何以还会活在这世上,毕竟当年大荔亡国时,皇族尽皆伏诛。”
昭懿公主看向那封信:“我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
“是啊,昭懿公主好本事,本该和亲乌斯藏,却半途逃脱,隐姓埋名多年,又化身做盘盘国的公主入京和亲,成了芮国的皇后。”太妃一字一句地说道,“先圣驾崩,你又假死脱身,时隔七年,你再出现在此,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昭懿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踏着堂内冰冷的地砖,一步步走向太妃,“吕芳,你问我意欲何为?我当然是来——复仇!”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毒,在肃穆的灵堂里回荡:“为我大荔国死去的万千臣民复仇!为那些被你芮国铁蹄踏碎的骸骨复仇!为鹤喙楼里每一个被仇恨扭曲、在血泪中挣扎的孩子复仇!讨一个迟来的公道!”
待昭懿公主话音落下,太妃扯了扯嘴角:“我都快死了,你何必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我今日何不说一些知心话呢?”
她抬起眼:“你说复仇?什么样的复仇,能让你委身于灭国仇敌的床榻十余年,为他生儿育女?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你伺候他于病榻,直至驾崩,都不曾亲手取他性命?”
“住口!”昭懿公主如同被踩中尾巴的毒蛇,猛地厉喝!一股尖锐的晕眩感毫无预兆地袭来,伴随着那该死的、仿佛就在她颅骨内响起的“喔喔喔——”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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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能在此刻失态!
那幻听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阵阵心悸。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
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昭懿公主的脸上重新挂上掌控一切的倨傲笑容,对着太妃道:“呵,我在宫中那些年,究竟是逍遥快活,还是舍生取义,今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若无我数十年运筹帷幄,忍辱负重,何来今日的局面?”
昭懿公主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莫星河!”
“在!”莫星河立刻上前。
昭懿公主下巴微抬,示意去取那封遗书。
莫星河眼中戾气一闪,身形如电,太妃根本来不及抗拒,信就被取走。但电光火石之间,莫星河心中已经百转千回,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取太妃咽喉!
这一下若抓实,必是喉骨碎裂!
一道红影横插而至。
颜如玉抬手格开了莫星河的致命一击,巨大的力道震得两人各退半步。
“颜如玉!”莫星河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好,好得很!当真是靠不住的玩意儿!”昭懿公主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刚才还对桑落关心备至,转眼间,又为了这个老妇对自己人出手?”
颜如玉挡在太妃身前,手握成拳,微微垂首:“义母息怒。孩儿并非要护她。只是这信尚未验明真假,不如留她一命,待验明信件,再处置不迟。”
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昭懿公主眼中怒火翻腾,试图从中颜如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找出一丝破绽。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许:“哼!拿信来!”
莫星河恨恨地瞪了颜如玉一眼,双手奉给昭懿公主。
昭懿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和那隐隐作祟的幻听,撕开了那泛黄的信封。
信纸被缓缓抽出。
“周怡,见字如晤。”
一见那熟悉的笔迹,昭懿公主的身体微微一震,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至死都不会认错,确实是他的亲笔。
周怡是她的本名,是她尘封多年的过去。
而他居然早就知道?!
她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朕近日龙体羸弱殊甚,咳疾频作,竟至呕血,且幻象纷扰,神思昏聩。吴奇峰黯然摇头,直言朕时日无多矣。
此数日卧于榻上,朕常忆起初见卿时之景。彼时卿跨骏马,何等英姿飒爽。
不知卿展读此信时,可是策马而来?然朕私心揣度,以卿之骄傲,定是意气风发而至。想来卿已替朕成那未竟之愿……”
信,只有半封。
昭懿公主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太妃:“剩下的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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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万勰帝遗书[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