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无礼!”晋阳令怒目瞪向她严厉斥责。
她刚冲口而出便已后悔,众目睽睽,被这么多双眼睛盯得他浑身不自在,一介小民怎敢在秦国大将面前大放厥词,也不怕被领军棍。
她瞬间瑟缩,没了方才那股子义愤填膺的的冲动劲,喃喃道:“小人也是救人心切,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但疠所内情况并非如此恶劣,况且夏老医师也…..”
“大胆!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须发雪白的老县令声色俱厉呵斥,吓得她讪讪退到一侧不敢再多言。
“蒙将军!绉夫子!”
先前审讯过她的那位老县令,今日亦是头戴獬豸冠,身着宽袖官服,出列了一步,拱手躬身回禀:“禀蒙将军,此大胆小儿乃是赵国人士郭廷,旬日前因群盗嫌疑入我晋阳狱,狱中爆发疫病时此人便一并送入疠所。昨日狱吏来报,此人在狱中及疠所内,日日与病患为伍,却始终无感染疫病症状。是唯一幸免之人。且今日带他前来此处便是因此人扬言已寻到疫病的缘由,能解疫病,致使疠所内民怨沸腾,下官唯恐此人制造骚乱,不得已将此人押解至此,想看看此人究竟有何能奈!此外,疠所内的夏老医师早前是与下官修书一封将次疫病会诊结论交予下官,夏老医师断言此次疫病并非口沫传播,可能是饮食入口所致。老医师也向本官以人格担保认为此人可信,可由他来找出疫病源头所在……”
老县令的话令众人一阵惊诧,紧接着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说道开来。
“原来是个犯人?
“犯人的话怎能取信?”
“他是赵国人!赵国人怎会助我秦人驱除疫病?”
“黄毛小儿,会有何能耐?”
“或许这并不是疫病,而且有人下毒,下毒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这赵国小子,因此他才未染病,如今又说能解此次疫病,怕是他有此解药!”
言之凿凿,确有其事似得。
“对!极有可能!”
众官员有的随声附和,有的喁喁私语,场面一度不可控。
……
她对这阴谋论之说实在是觉得可笑。
下毒之人又何必自投罗网跑来这里任人宰割。
不过,经老县令一番话的提醒,她也纳闷起来,为何自己日日与病患接触却毫无不适,毫无染病迹象?
这究竟是为何?
而且,原来夏老医师在她出疠所前交代的布帛也不仅仅是对此次时疫的会诊结论,还为她在县令那里说了好话。
蒙恬将军见状示意大家噤声。
“郡守大人,县令大人对此次时疫的处置或有些许不妥但尚无大错,绉夫子与我在途中听闻晋阳县时疫一事,在前来途中绉夫子已然就此时疫算了一卦,诸位可听绉夫子如何看待此次疫病,其他事由在做打算。”
蒙恬的声音醇厚洪亮,不慌不乱。
邹衍夫子捋了捋长白须,一张老脸沟壑纵横,摇着雪白的头颅,娓娓道来:“老夫…..来此地前已用阴阳五行之理起上一卦……并细细推衍了一番……卦象显示此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绉夫子的语速慢的令人着急,一边说着一边用枯瘦的手指指天指地。
话音未落,堂内瞬时一片嘈杂声再起。
“看!我说的没错吧!”
“果不其然!”
“莫不是赵国的乱秦之策……”
堂内官吏更是笃定了阴谋下毒之说。
如若真是有人刻意下毒,那此下毒之人意在为祸秦国,事况更是严重。
“即是人祸,须由人来解。只是……”
绉夫子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突然又顿住了。
“只是如何?”
太原郡郡守焦急万分。
“只是……这解祸之人……并非下祸之人……”
绉夫子又捋了捋胡子不疾不徐解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众县吏听闻后张口结舌,互相目寻。
“如此蹊跷!”
“莫非不是这小子下毒?”
郭廷在大堂角落听着邹夫子的一番话简直哭笑不得。
心道绉老头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免得引得众人胡乱猜忌。
绉夫子若有所思后又再次徐徐开口:“老夫……从卦象中推衍得来,应是如此,只是……”
“只是如何?”太原郡守又按耐不住再次追问。
“此卦象显示这解祸之人……”绉夫子摇晃着的雪白的头颅,捻着雪白长胡又突然止住,皱起了眉头沉吟起来。
在场的众县吏又被吊起了心。
“至于……这解祸之人,老夫尚需时日解卦,但…...若推衍无误,此人应会于近日出手相助晋阳之困!此卦……是天泽履卦,是……逢凶化吉之象!”
这老夫子说了半天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众秦吏听完绉夫子一席话,吊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长嘘一口气,神色顿时和缓。
郡守大人听闻绉夫子卦象为吉卦,如释重负,拱手高举大呼:“上天佑我大秦,上天佑我晋阳!”
堂内县吏纷纷呼应,齐声呼道:“上天佑我大秦,上天佑我晋阳!”
“不知绉先生所言这解祸之人样貌如何,去何方找寻,现如今是否就在晋阳……”刚刚谢郭老天的郡守大人急切询问。
绉夫子摇了摇雪白头颅,一脸的愁容,沉思片刻。
“这…..老夫解卦技艺不精,老夫还尚需时日细细推衍……但……若能找到此人,疫情可在旬日内便可控制。”
绉夫子说完,蹙着眉头自顾自陷入了沉思。
堂内顿时又掀起了一阵窃窃私议。
绉夫子毕竟是秦王的座上宾,也是齐国稷下学宫著名学者,学宫诸子中被齐王“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谈”。
据说此人能掐会算能窥探天机“尽言天事”,人称“谈天衍”,受到各国国君礼遇,秦国大王亦是不例外。身为臣子众县吏自是不敢质疑绉夫子卦象。
只是绉夫子所言实在是匪夷所思,难免引起非议。
就连绉夫子本人也觉得此卦不可思议,未能完全推衍出这卦理,思忖着莫非此中另有玄机。
郭廷听到绉夫子的这番推衍言论,反应和大家伙并无二般,内心也是极度不信。
心说难怪郭宏崇尚荀子,对绉衍并不推崇。原来尽是些怪力乱神之说,这秦国大王如此昏聩,稷下学宫人才济济,竟找了这么一位奉为上宾。
郭廷费解。
大概县衙大堂里的众县吏此时与她一样,也在对绉夫子腹诽心谤。
“这人如此虚无缥缈,这疫病还有得治吗?”
“这不,今日不正有一个自称能解疫病的赵国小子嘛?何不就让他试试?”
第9章“谈天衍”一语道破天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