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的身体轮廓比寻常女人要宽阔。
“她真像个男人。”马文观察着说。
“像个男人？”
“你不觉得吗？看她的肩。”
唐思烬注意力全在伶人的枪上，顺口回道：“她的肩怎么了？”
马文欲言又止。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因为伶人很显然在重新活动身体，继续她的枪击活动了。她要杀牧师的动机必定在卢克那边，他们躲在这里无从知晓，只能被动地试图挽救他。但正如之前所言，墙中人活动范围有限，充其量只能在危急时刻出其不意地来那么一下，最关键的……
“想法把别人引来。”唐思烬蹲在地上，手指在嘴唇和墙壁间轻轻敲打，“活人。”
“这里的人？”马文不明所以，“怎么引，一路把东西撞到地上？你要找谁？”
家主、特德、厨娘、海伦。
墙中人本来就行动受限，最理想的情况是三楼有人……那个中国女人！
能指望她吗？
唐思烬起初担心，她身份不明，且像是悄悄潜入，遇到这种情况最可能的反应是躲避而非露面。然而现在回想她在走廊里的一系列举动，和海伦形成鲜明对比之处，那便是——
好像她对自己的闯入所很熟悉一样。
唐思烬有了决断，低声道：“你回到四楼去，然后……”
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马文在牧师身边随时待命。
但马文没懂：“什么？”
“你继续跟着他们。”娄思源用自言自语的调子说。
唐思烬又一次下意识去找那“不存在”的娄思源，但这次声音像直接产生在头脑里，他身边只有一个一头雾水的马文。
“……你继续跟着他们，”他手指蹭蹭下颌，“保护牧师，我们去找人。”
这下马文明白了，于是他迅速上楼，唐思烬跑着去寻找中国女人。
她仍在走廊里，但已经再次回到了走廊尽头，大概他再晚个十几秒过来，就该从那扇门进去了。当然现在仍然时间紧迫：唐思烬无法确定假如她已经进屋，是否愿意冒风险因他们制造的响动重新出门。
墙上的《缪斯》静静悬挂着。
但相框随即细细颤动起来。第一阵强风自下而上，彻底掀掉了才被中国女人贴好不久的标签条。相框与地面平行的线条开始歪斜，然而在屋外的雷雨交加中，这点声音微不足道。
第二下。
木板背后的螺丝发出刺耳的嘶声。
相框试图再次弹起，又轻易下坠。经历了一次令人精疲力尽的救助行动，唐思烬明显开始缺失力气，银链拖在手里，变得格外沉重。
但下一刻，链子末端从半空直接触地！
第三阵强风炸弹一样拔地而起，托着相框最后一次弹跳，终于脱离了螺丝的牵引。它砸落地面，蒙在相纸前的玻璃刹那间四分五裂。之前莫名增重的口袋瞬间一轻，他不必回头就感到身后雾气再次有了实体。
几枚碎片飞溅到他们面前的墙上。
娄思源手指同他的几乎交叉，不知是因为碎片还是那些手指，唐思烬也感觉自己被刺了一下。
“她来了。”结束后娄思源说。
他说完，停顿片刻，又挥挥手：“嗨？”
唐思烬猝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几秒都在定定盯着对方，却连他何时松开了手都没印象。唯一在视网膜里久久未消的是娄思源的眼睛，里面银链轮廓虚虚倒映，犹如动物的竖瞳。
他立刻低头，把娄思源视野里移走。。
唐思烬低低重复了一遍：“她来了。”
随后他重新看向满地碎片，倏地目光停顿。
原来在照片底座的背面斜插了一张硬纸卡，边缘破旧发黄，像在里面很久了。方才的震动也让它从照片后分离，独自飘落在一边。脚步声匆匆而来，唐思烬迅速做出反应，只见一阵极弱的轻风涌出，纸片便翻滚而起，被吸向他们所在的墙壁，轻巧地卡在了和地板的夹缝中。
但他无暇去立刻关注上面的细节，注意力仍在被惊动的女人身上。
她并未发现这段小插曲，正停在碎片前，低头看向破碎的相框，又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走廊口，在与楼梯斜对角的转角处停住，两手撑膝、面孔低垂。
少顷，她抬头看向斜上方，那里是伶人曾跌落的阶梯。
女人的面孔在走廊弱光里若隐若现。
墙中人受角度所限，此时只有无名女人所在的视野，但以她的角度，只要伶人还在楼梯上，她必然能看见。唐思烬正胡乱想着怎么进一步诱导女人动作，她瞳孔已经一缩，异样神情一闪而过。
不对。
那不是害怕被发现的眼神，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就像……
唐思烬目光下滑，正好落在了视野斜下角的纸片上。
他刚刚一路快速把它吸附在墙边带过来，却没细看，这才发觉紧贴视野的是一张贺卡的内页。
花体小字歪斜排列，是几行再敷衍不过的寄语：
【致一如既往幸福快乐的弗里曼夫妇：在此圣诞佳节，请接受来自我与艾希莉的诚挚问候。】
【格温德琳】
第 36 章 死像-7[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