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到秋冬季节,就嘴唇干燥裂皮,菊花茶是下火的好东西,你每日喝几杯,过些日子就好了。”
狐儿的手僵在半空,眼眶一热,“夫人,你每年生辰次日就采菊花给狐儿做菊花茶,夫人待狐儿真好。”
她眼中含着水汽,笑了:“傻话,你我虽有主仆身份,却情同姐妹,我做姐姐的,自然事事要想着你。”她顾盼了下镜子中那个云髻,又道:“一会,你帮我拿那件月白色的披风吧。”
月白色的披风,也是每年生辰次日,她必穿的一件衣裳。狐儿懂得。那是三年前,夫人还没有入将军府的时候,将军送给夫人的生辰贺礼。三年了,将军再也没有送过一个贺礼给夫人,这件披风,便成为夫人每年必穿的衣服。穿过这一日,夫人便会吩咐她好生收起来,这一年,都不会再碰一次。
月白的颜色、银光的勾线,淡得缥缈的美人花纹,前襟处一圈雪白柔软的光滑细绒毛,衬得她本来就白皙光洁的脸更加洁白无瑕。
狐儿跟在她的身边,由衷地赞美:“夫人,你是狐儿见过的最美的人了。”
“是么?”她言不由衷地回了一句。老辈人都说,能修炼成人的狐狸,都能修得一副好容颜,这是上天给的恩赐,也是上天给的惩罚。
太过美丽也是一种罪过。因为美貌,会给人诱惑之心、傲娇之心。若不能得了一颗善良的心,绝世的容颜,不是祸了别人,就是祸了自己。
美又如何呢?她依然抵不过那个姿色平平的大夫人。她依然等不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红颜弹指老,她的红颜或许更长久一些,可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有老的那一天。
“哟,一大早的就这么高兴致,离朱姐姐还真是与别人不一样,情趣雅致得很呢。”
说话的人高高在上,雍容华贵,明明厌弃到极点,却又装得无比热情。狐儿只需要听一句就知道那是将军府的大夫人,也是郡王府的成平郡主。
她从低头深思中惊醒过来,屈膝给大夫人问安:“妹妹好!妹妹这么早就起来了。”
狐儿也急忙跪下磕头:“大夫人万安!二夫人想制些菊花茶,秋日里天气干燥,菊花茶润肺清嗓。二夫人昨日还说,制些菊花茶出来,送给大夫人呢。”
“放肆!”大夫人身旁的陪嫁婢女品儿上前一脚踹到狐儿,“大夫人和二夫人说话,你这个奴婢竟敢插嘴,真是没有规矩!”
她急忙跪下替狐儿开脱:“妹妹,姐姐这两日嗓子干痛,狐儿怕姐姐我因此说话不利索,所以才情急了些。妹妹别和她一个奴婢计较了。”
大夫人笑得愈发得意:“怎么会?姐姐言重了。狐儿是姐姐的心腹,自然是向着姐姐,她对姐姐忠心,替我好好照顾姐姐,我怎么会和她计较呢?”
“多谢妹妹宽仁!”她舒了口气。狐儿灵巧聪明,知道她不惯说好话,平时尽量不和大夫人正面相对。每次见了面,狐儿都替她捏把汗,就怕她一不小心惹了大夫人,给自己找来一顿惩罚。
大夫人伸出一只手给她:“姐姐别跪着了,快起来。姐姐好意,我怎会不知。既然遇到姐姐,那我就和姐姐一起去采菊花吧。听闻姐姐的手艺好,不会不愿意教我吧。”
她有些犯难,可又实在无法拒绝,只能堆着笑脸点头:“妹妹愿意一起,我求之不得!”
采摘菊花,并不是很难的事。只是花瓣娇气,稍不留意便散落凋零,这样的菊花制作出来色相不大好。所以采摘的时候,需要小心又小心。
大夫人摒弃了一堆的丫鬟,亲自携着她两个人走近菊花圃。
大夫人一边小心地摘着花朵,一边亲切和顺地与她说话:“姐姐昨日生辰,妹妹本是要来祝贺的,可曾想将军回府来,定要我陪着用膳。将军近日公务繁忙,心情不大好,用完膳后又不愿意放我离开,唉,妹妹我也只得陪将军,这不,一夜也没得空。姐姐,你不会怪妹妹我疏忽了吧。”
她低着头,手一颤,一朵花被揉碎在掌心。“怎么会?你我姐妹都是将军的人,有妹妹照顾将军,姐姐感激妹妹还来不及呢。”
他果然是回府了呢?他果然是陪着大夫人呢?他果然是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呢?
她心里痛得一抽一抽,或许,他记得她的生辰,可是,却不愿意来看她而已吧。
怎么会忘记呢?他们相识,就是在她的生辰那日。
五年前生辰那日,她女扮男装下山去找酒喝,结果喝醉了,硬把一身华服男装的他当做个女子,当着酒肆那么多人的面,给调戏了。调戏完,她还把他掳到了深山自己的洞中。酒醒后她才知道,他其实是个男子,还是个战功赫赫年轻有为的将军。
她深为自己醉后无德而后悔。他说:“既然你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调戏了我,就必须为我负责任。”
她当即就懵了:“我怎么负责任呢?”她说:“你可知道,我是个妖,是一只狐妖!你不怕我么?”
他不愧是将军,真的一点也不怕,他说:“我少时曾养过一只狐狸,她日日与我吃睡一起,她从未伤害过我,我不怕。”
他说他叫子禹。于是她便真的对他负了责任。一个月后,他们对着洞里一对红烛拜了天地。拜完天地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认为她就是那只狐狸。她没有辩白,她觉得她是那只狐狸也罢,不是也罢,他们在一起了,这就够了。
狐狸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彼此喜欢,是谁不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可是后来,她却不那么乐观。不乐观并非是子禹发现她不是少时养过的那只白狐,而是她发现,子禹不但是将军,还是御妖师的徒弟。
御妖师,和妖,是绝对泾渭分明不可同存的两个世界。
可她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相爱得难舍难分。他们的情感,注定不被人所接受,也注定不能公布于众。他们只能在私下里痛苦而幸福的相守着来之不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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