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昨晚的宴会她其实没吃什么东西,夜里睡得又少,可她一点也不累,也不饿,随意吃点东西便静静地等着姑姑。
姑姑今天用饭特别慢,她用勺子将粥轻轻地搅凉;将烤好的髓饼一点点掰碎;拨着酱菜只挑菜心……总算姑姑吃好了,放下筷子。
冯煦赶紧立在一旁,看着宫女们服侍姑姑起身、补妆、披上披风,便顺手在宫女手中的铜镜上照了照,亮晶晶的眼睛蓄满了笑意,早上的妆容依旧完美,便接过去斤伽罗送上的披风,“姑姑,我们走吧。”路上,她正可以与姑姑说话。
不想姑姑要了轿子,冯煦坐在后面的一乘小轿上轻轻地笑了,虽然话没能说出来,但美好的心境依然如故——一会儿在太极殿上就会看到拓跋濬了呢。
果然,在太极殿上冯煦看到了拓跋濬,双目相交,冯煦就知道他此时也与自己一样的欢快幸福——毕竟从昨晚起,他们的心就在一起了。
冯煦很快离开了太极殿,他们见面的时间很短,也没有机会说话,但都没有关系,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心。
接下来,冯煦跟着姑姑去了好几处拜年,又在北宫用过午饭。
轿子停下时,冯煦以为回了宁心宫,却发现原来是越椒房的住处。
姑姑轻声道:“越椒房的病愈发重了,御医也没什么法子。”
越椒房其实没什么大病,但她整日在宫里哭女儿,也不肯好好地吃东西,身子便一点点地不行了,现在就是请来大罗神仙,恐怕也治不了她的病,除非南阳公主能回来。
但是南阳公主再不能回来了,所有人都知道,越椒房更是清楚。所以,她的病再不会好了。
“天气暖和些,班悦前来晋见的使臣就能到平城了。”冯煦再没有想到原来那样爽快能干的越椒房竟然变得骨瘦如柴,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慌,微笑着说,“到时候,我们就能接到南阳公主的信了。”
很显然越椒房并没有相信,她的眼睛几乎没有一点神采,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柔然哪里容易打败?想来班悦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否则使臣早就到了。”
“不会的,我听陛下说大魏与班悦胜了柔然,”冯昭仪躬下身坐在越椒房一旁,“如今两边都派了精锐追击柔然可汗,想是班悦国眼下无暇派出使臣。”
“真的?”越椒房轻轻抬起了头,“班悦真胜了?”
“陛下亲口所说,当然不能错。”
“可是,南阳还是不能回来了。”
“但班悦胜了,南阳公主的王后之位便坐得稳稳的,你又替她担心什么呢?”姑姑严肃地道:“过几天使臣来了,你怎么见他们?赶紧用饭吧。”
冯煦不想姑姑也会说谎,明明魏国根本没有胜,慕容将军便是前些时候受了伤送回京城的。至于班悦,她不知道,想来姑姑也未必知道。
可是越椒房竟信了,大约想到南阳公主成了尊贵的王后,受到班悦从国王到臣民们的拥护,她的唇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昭仪说的是。”
姑姑又吩咐了许春衣和越椒房宫里下人好好照顾,才带着冯煦出来了。
只要从越椒房宫殿的侧门出来,穿过一条甬道便回了宁心宫,过去冯煦与南阳差不多每天都要在这条小道上走几回,现在她扶着姑姑,“我不会变成越椒房那样的。”她已经明白姑姑带她去见越椒房是为了什么。
“当初越椒房也没有想到她会变成这样,”姑姑难得尖刻地道:“就是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魏国的昭仪。”
受了重伤的慕容白曜看起来依旧英俊,他年少时一定卓尔不凡。冯煦印象更深刻的是慕容将军打探姑姑消息时先将夫人调出了房间,可见他是个很细心很温和的人,正与疯狂的拓跋焘完全相反。
“但是,”冯煦还是坚定的,“他并不会与他的祖父一样。”
“皇帝都是一样的。”
“不,他不一样!还在五岁的时候,他看到可怜的奴隶就下令将人释放了;他觉得父亲是个好人,不应该被杀;亲眼看到他的父亲死于祖父之手;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他不会变成拓跋焘那样!”
“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傻孩子。”姑姑怜悯地瞧着她,“如果拓跋濬成为帝王,你做了皇妃,你以为你能一直拥有他的喜爱?你能保证你的女儿不被送去和亲?甚至你还会因为生了儿子被杀掉,难道这些你都没有想过!”
冯煦从小到大一直被人夸赞聪明懂事,还是第一次被骂傻孩子。但她不得不承认,姑姑说的事自己从来没有想过。
27.从来没想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