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冯煦点点头,“总要弄清楚。”
结果保太后所猜测的竟是对的。
原来当年保太后被掳入宫,生下孩子送出去没多久就死了,而她的丈夫也另娶了。但是保太后在宫里成了太孙的乳娘,日子过得好,时不时送出宫里些财物,她的丈夫不想失去这注外财,便瞒住再娶后妻之事,又将后妻所生的儿子冒充保太后的孩子,一直到了现在。
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多隐秘,只是一直瞒着保太后而已。
保太后听了泪水婆娑,“我一向觉得亏欠他们,尽了全力补偿,先前在宫里十分俭省,积下些东西便求了太皇太妃帮我送出宫去。后来被封了保太后,更是为他们争得了爵位、赏赐,可是他们竟然如此欺骗我!”
冯煦竟不知如何相劝,还是皇上闻讯下旨除了保太后丈夫的爵位,重新将爵位封赏了保太后的兄长常英。
其实冯煦知道常姨与兄长并不亲近,他们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常英为保太后父亲的正室所出,而常姨却是庶出,当年常家遭逢大难时,常英对庶母十分苛刻。所以,保太后也不情愿因她来的爵位落在兄长身上。
但是,常姨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还能不要这个爵位?
没多久,保太后便病倒了,挨了几年,在和平元年过世了。
保太后临终前再三嘱咐,要将她葬在广宁的磨笄山。磨笄山原为常姨故乡,皇上听了皇后转述便依了乳娘所愿,并建陵寝庙宇,设置守陵人户二百家,树立石碑颂扬功德。
冯煦读书曾知春秋时襄子之姐嫁为代王夫人,襄子用计杀代王,然后兴兵平代地。襄子姐姐听了消息,便自称生为赵女,又为代妇,既不能背叛赵国,也不能背叛代国,便磨尖发笄自杀而亡,葬于此山,后来人便称之为磨笄山。
别人不知此山之来历,但是保太后自小生于磨笄山下,定了然于胸,她是觉得自己很像代王夫人,夫家对她不义,娘家也对她无情,所以她最后对娘家和夫家都十人失望,宁肯归于磨笄山了。
其实,若不是保太后困于后宫,见识不出宫墙,也不至于有如此悲惨之事。冯煦再想到当初赫连皇后为南安隐王和宗爱等人所欺骗,更觉得这些长辈的经历实不可取。她在抚育太子,掌控内宫的同时,一直关注朝局、时势,多次上书。
纵然她与皇上早已经离心,而皇上早已经广置后宫,流连于别的女人身边,但是所有的妃嫔都会在她面前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无礼;纵然她的许多疏奏并没有在朝堂上公开,也没有得到实行,但是朝中已经有许多大臣知道皇后的才能;纵然太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他已经被教养得知书达礼,对自己依赖景仰。总之,冯煦已经积蓄了更多的力量,她不是一个可以被人忽视的皇后。
保太后的离世,对皇上的打击很大,他本就与保太后情同亲生母子,偏偏又没能像皇后一般时常在保太后身边奉养,因此伤心中又有许多愧疚,“若是那时我不曾出巡,便能亲自送乳娘一程了。”
“陛下也是为了国事。”冯煦淡淡地说,其实皇上每一次出巡,国事虽然为主,但亦是带着几个年轻的妃嫔游玩,这些年他已经有了几十位妃嫔,十几个孩子,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到寿宁宫看保太后。
皇后的话其实是讽刺吧?虽然听不出任何讽刺之意。拓跋濬轻轻摇了摇头,“近来我一直想,人生其实很短暂,我究竟想要些什么?”
“每个人想要什么,只有自己才能知道吧。”
“那么乳娘知道吗?”
“常姨是不知道,”冯煦说:“可是她不比陛下,能读书,能与博学之士交谈,能随意到任何地方,她一辈子都被困在宫里了。”
“可是你也一辈子被困在宫里了,你知道吗?”
“我想我是知道的。”
“那是什么?”
“当然是要做好皇后的本分。”
“你不肯对我说实话,”拓跋濬说:“你好久不再对我说心里的话了。”
“不是的,我对陛下说的全部是心里话。”
“这句话更证明了你其实没有一句真心话,”拓跋濬突然倒了下来,冯煦想闪,却没有完全闪开,他正好枕在冯煦的腿上,仰着头看向皇后,“煦儿,我能听得出。”
他们好多年没有触碰过了,冯煦平时一直与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而皇上也十分知趣。可是今天,一切都被打破了。拓跋濬明亮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冯煦一扭头躲开,想抬起身子,“陛下,我去拿枕头,你好好睡一会儿吧。”
拓跋濬紧紧地抱住她,“别躲,让我躺一会儿。”
腿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拓跋濬应该流泪了。
可是冯煦没有掉下一滴泪,她与常姨是同乡,常姨帮过她,她也帮过常姨,她们有过小小的不快,但更多的是类似母女般的深情,在常姨后来的时刻,她一直陪在一旁,最后哭着将她送走,现在没有一丝遗憾了。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哭了。
64.让我躺一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