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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一片粉色的海棠花瓣从她眼前徐徐落下,她看了看不远处倒地不起的萧南山,竟有些想笑。
      春夏秋冬四季轮换,花开花谢循环往复,人的生命不也如此?
      想当初,何不看破了这红尘。
      萧南山醒来时,正躺在魔教教主的寝宫里,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护理过,纱布虽然缠得不太专业,但看起来是用过心了。
      “活过来了?我还以为连你也要走,只剩我孤零零一个。”
      萧南山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着正端着一碗白粥走过来的少年。
      “小眉毛?你……为什么救我?”
      小眉毛把粥放在桌子上,苦丧着脸说:“萧大侠,我知道这些年您跟教主的关系不太好,可是教主一直记挂着您的,我又怎么敢放着你不管呢。要我伺候您喝粥吗?”
      萧南山摇了摇头:“其他人呢?”
      “教主不在了,魔教也就散了,大家对这江湖已彻底看透,各奔东西了。”小眉毛耷拉着脑袋。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我?我还要在这里等教主回来的。”
      “回来?”
      “是啊。”小眉毛点点头,脸上带着些许期翼之色。
      “教主练了移魂大法,不会死的,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等他,说不定哪天,他就换了个别人的身体回来了。”。
      他拿出一个小本字打开来,“我还把教中所有人的去向都记下来了,要是哪天教主回来了,我会通知他们的,嘿嘿。”
      萧南山:“……”真是个单纯的孩子,比昆山剑宗那些工于心计的人简单多了。
      “我跟你一起,在这里等师兄回来吧。”萧南山拍拍小眉毛的肩,冲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就这样,两个人结伴留在了魔教。
      小眉毛负责做饭和打扫,后来终因工作量太大,只能保住教主的寝宫,其余地方久而久之,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灰。
      萧南山每日要去看陵墓三遍,早中晚各祭拜一次,海棠树也被他照顾得很好,越长越旺盛,第二年春天开了满枝头的花,把墓地铺上了厚厚一层花瓣,小眉毛扫都扫不过来,气得扬起扫帚要打人。
      偶尔,萧南山会喝得有点多,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持着剑,在飘舞的海棠花瓣中肆意变换着剑法,舞得酣畅淋漓,看得小眉毛直鼓掌。
      醉酒舞剑是要上瘾的,有时候,萧南山过了丑时还没停歇,困得小眉毛靠在门廊边打起了瞌睡。
      曲悠然围着那个喝得醉醺醺剑法却一点没乱的人转圈圈,数落道:“萧南山啊萧南山,说好的从不熬夜呢!我看本座死了以后,你是越来越浪了……”
      迎风舞剑的人醉眼朦胧,朝着曲悠然一剑砍下去。
      曲悠然:……,老子要不是个魂魄就成两半了。
      某一天,小眉毛在翻教主的箱子。
      “你在找什么压箱底的宝贝?”萧南山问。
      “啊!找到啦!”小眉毛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剑,和萧南山手中的一模一样。
      “你看,教主也有一把。”
      小眉毛把剑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拿了一块布细细擦拭,念念有词道:“教主说,这把剑是以前在昆山剑宗时,跟萧大侠您那把一起打造的,说是练什么,什么剑法来着?”
      “双绝剑法。”
      “哦,对!就是双绝剑。”
      小眉毛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眼睛就变得闪亮亮:“教主说,那双绝剑法还没跟你一起练成,所以要把剑好好收起来,没准以后还有机会。可是……可是却再也……”
      说着,他又流下了几滴泪,拿袖子抹了抹,装作坚强。
      萧南山从他手中拿过了剑,把它挂在了墙上显眼的位置。
      从那天起,他又多了一个打发时间的方式,对着剑发呆。
      后来,小眉毛又献宝似地抱出一把积满灰尘的古琴,说是教主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弹弹。
      “我靠,谁心情不好的时候弹琴?”曲悠然朝着小眉毛鼻尖弹了弹,自然是无法触碰到他。
      萧南山把琴擦得透亮,连漆都被他磨掉了一层。
      小眉毛递给他几本琴谱,他试着练了练,后来发现每次只要自己一摸琴弦,小眉毛就难受地堵起耳朵。
      再后来,他再也没看到过那几本琴谱。
      春去冬来,海棠花开了又谢,曲悠然无聊地数着树上的花瓣,已不知过了第几个年头。
      偶尔会有路人误入魔教领地,小眉毛每次都发疯似地跑出来抱住人不放,哭喊着“教主你终于回来啦!”,再加上个一脸肃杀之气的持剑男子,吓得路人屁滚尿流就开溜。
      这一年的早春,海棠树还没发芽的时候,小眉毛无事可做,跑城里逛了一圈,抱回来一条纯白色的小奶狗。
      “萧大侠,你看这条狗可爱不?教主以前也养了一条,可惜后来被人弄死了,他当时伤心了好久呢。你说,我要是把这条狗养大了,教主是不是就回来了?”
      小眉毛抱着小狗,眼巴巴望着萧南山求认同。
      “嗯,也许吧,不都说狗来福吗。”萧南山摸摸他的头。
      这年冬天,下了特别大的雪,海棠树都被压断了一根树枝。
      狗狗已经长得很大,吃得也多,小眉毛抱着它取暖,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教主回来了,他喜极而泣,把眼泪蹭在了狗毛上。
      曲悠然感觉不到寒冷,坐在自己陵墓前,望着木头似的立在风雪中的萧南山。
      他的旧伤近日复发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莫名生出了许多白发,剑也舞得不那么利索。
      大雪纷飞,在他头顶落下一片片斑白,连睫毛上都粘了雪花。
      他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雪中,岿然不动,望着白茫茫的远方,形单影只。
      “够了,萧南山,你走吧。”
      曲悠然朝他喊,并不会被听到的声音,很快就被风雪给带走。
      萧南山捂着胸口,在寒冷的侵蚀下咳嗽得越发厉害。
      严冬过后,小眉毛变得不那么爱说话,每天吃完饭就是发呆,有时候还会晚起,忘记了扫地。
      一天,在追着狗狗跑的时候,他被门槛绊了一跤,趴在地上久久没有爬起来。
      萧南山扶他起来的时候,才看到他满脸的眼泪。
      小眉毛哇的一声哭了:“教主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们都在自欺欺人!不管我把房间打扫得再好,把小白养得再胖,教主都不会再活过来了,他已经死了!”
      “嗯……”萧南山低头抽泣了一声。
      这一天,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偌大的魔教内,安静得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第二天,在萧南山的敦促下,小眉毛收拾起自己的包袱,牵着狗狗离开了魔教,往城里走去。
      他并没有目的地,随遇而安,能走多远是多远。
      萧南山终于成了独自一人。
      他可以坐拥整个魔教,随心所欲,想练剑就练剑,想弹琴就弹琴,喝醉了酒也没人管,想几时睡就几时睡,想守着师兄的时候就在陵墓前待上几天几夜,甚至不吃不喝。
      这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曲悠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也许,是自己的魂魄在这里流连,阴气太重,影响了萧南山的心智。
      她决定一走了之。
      了无牵挂的游魂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没给人打,反正,他也听不见的。
      曲悠然这一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游历了山川,阅遍了河流,把以前想去却又没去过的地方统统游览了一遍。
      最终,她发现,人生不过就是一道风景,看过了也就过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魔教寝宫。
      才发现萧南山终是因为旧伤难愈心结难了,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身边没有一个人。
      曲悠然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低头看着那副破败得不成人形的躯体。
      “萧南山,你看你,死的时候也并不比我好多少。”
      她曾以为,自己看到萧南山的死,会开心得跳起来,心中的怨恨会得到解脱。然而并没有,她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比自己死的那会儿还要难过。
      她摸了摸心口,这里面哪里还有什么怨恨呢,只剩空荡荡的一个壳子。
      弥留之际,萧南山从模糊的视线里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用最后的力气朝曲悠然伸出手去:“师兄,对不起……”
      “萧南山,你安心地走吧,我原谅你了。”
      曲悠然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垂下的手,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死去的萧南山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她想,最后一刻,他应该是走得安详的吧。
      放下了仇怨,才能真正走向又一个人生。
      曲悠然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慢慢消散。

96.第96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