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球队主教练的事情上他压根说不上话——当然了,即便他能说上话也未必有人能听懂,于是拉丁人特有的那种无忧无虑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实在不行,他完全可以回乌拉圭联赛里继续在替补席和观众席之间游荡。
还有两个准替补队员也没有下车,他们也是马上就要离开俱乐部的人,俱乐部已经把他俩租借给了外省的一家甲b俱乐部,他们很快就会离开武汉去新东家那里报到。假如一切顺利,那家在甲b里不上不下的俱乐部也肯定会在赛季结束之后正式向雅枫提出转会报价,这就是说,他们如今的“租借”其实就是宣布将长期甚至是永远地离开雅枫。因此上这俩人现在既不需要看什么人的脸色,也不需要去表明什么立场,更犯不着为一桩与自己无干的事情去得罪谁,他们只要把这几天消磨掉就行。
当然,不必为谁来执教武汉雅枫而焦虑的人还有他高劲松。他同样是不可能留在武汉的人,即便他想为雅枫效力,雅枫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忠诚。他们早已经把他划进了俱乐部夏季转会的大名单。这个时候他不会再和那些绿化带上的队友们站到一起。事实上他在武汉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再有两个星期,他就会去省城明远或者深圳蓝天,至于他的下一个落脚点到底是省城还是深圳,如今还没有一个确凿的定论。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烦躁。最令人担忧的事情就是未来的不确定性,尤其是在这种几乎会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时候。
姚远打着参加探亲的幌子昨天上午飞去了深圳,他将代表自己和深圳蓝天俱乐部面对面地坐下来商谈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里包括他的工资待遇问题,还有他在深圳蓝天俱乐部里的位置问题,不止是他将出现在什么战术位置上,而是他能不能踢上比赛,他能不能作为主力队员参加比赛……
可到现在为止他和姚远只通过一次电话,而那次电话的内容也仅仅停留在姚远已经住进了蓝天俱乐部的招待所。
他把自己的身体再望后靠了一些,希望能躲过那些不停地在车厢里掠过的灯光。这些一明一暗的光亮让他的心情愈加地烦闷。刚才在体育场外因为球迷的欢呼而给他带来的喜悦和激动已经被他完全抛到了脑后,如今他的心头止剩下不安和焦虑。转会的事情让他忧心忡忡,他根本不知道如今姚远和深圳蓝天的商谈到底谈出了个什么样的结果,要是蓝天俱乐部不答应他和姚远之前商量的那些条件,他该怎么办?真的回省城加盟明远?财大气粗兵强马壮的明远可不会和他坐下来谈条件,他们更不可能保证他的主力地位,兴许他去了明远之后连替补的机会都不会太多,而且,要是让明远知道他只是把省城作为万不得以情况下的一条退路,明远俱乐部还会不会要他都很难说。
唉,真是伤脑筋啊。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让自己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斜对过的李晓林似乎听到了他的叹息,木着脸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
高劲松也瞅了李晓林一眼。
两个有着差不多命运的队友就在这沉默的对视中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目光。
佛朗哥和他的翻译在闹市区下了车。再走一段路,另外两个队员连声告别的招呼都没有,就相跟着下了车——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去处,事实上,即便他们明天不回基地报到也不会有人来对他们横加指责,他们完全可以悠悠闲闲地呆在基地外的任何地方,直到夏季转会市场的时候,然后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和这个城市说再见;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一定会以自己最大的努力,想方设法地重新回到这里,而且他们也肯定会在比赛场上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证明,武汉雅枫教他们背着铺盖卷滚蛋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车上就剩高劲松和李晓林。
司机转过头来疑惑打量了两个队员一眼,然后问道:“你们是回基地还是去宾馆?”按照俱乐部的规定,这辆大客车每天晚上都必须开回基地,然后他才能下班,要是送两个队员去主场比赛时下榻的宾馆的话,他再回基地还得绕上好大一段路,所以他希望两个队员能给他行个方便,别教他再跑冤枉路。
“我回基地。”李晓林说。
高劲松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也回基地。”他的确想回基地,而不想去宾馆。毫无疑问,宾馆里肯定还有不少记者在等着他和他的队友——这几天俱乐部里发生了那么多事,今天的比赛里队友们的表现又那么有失水准,那些眼睛比鹰还尖鼻子比狗还灵的记者还能不逮着人就刨问个根根底底?是的,他承认,他喜欢那种被媒体追逐被记者包围的感觉,那一时刻他觉得自己就象个歌星影星一般骄傲和光彩夺目,可这种事也得分时间和地点,更要分被包围和追逐的原由,要是记者只想从他嘴里打问出有关俱乐部的什么小道消息,那么他还是离危险的家伙远一些比较好。他还不擅长和媒体打交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这些人虚与伪蛇,更不知道怎么样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尤其是在那种闪光灯依次闪耀的时候,也许他就会说出一些要不得的话来——在他的足球生涯即将发生重大转折的时候,这些不该说的话兴许就会教他的转会事宜横生波折,说不定还会要了他的命……
大客车很快就离开了喧嚣热闹的市区,行驶在通往基地的公路上。光华陆离人来车往的大马路被寂静安宁的街道所代替。路上的车辆渐渐地稀少起来。相隔很远才有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晕,把道路映照得间明间亮。街边也难得看见悠闲的行人。偶尔有一两家开着门做生意的店铺,主人家也很懒散地摇着蒲扇坐在门边乘凉。有时很长的一段路边都看不到住户,只有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大团大团的树影和灌木丛。
李晓林一直在打电话,大部分是他打出去的电话,偶尔也有别人给他打进来的电话。这一路过来,能打破车厢里这份安静的只有他手机的单调的蜂鸣声。
到后来李晓林把该打的电话该接的电话都打完接罢,车厢里就只有汽车发电机运转时发出的微弱声响,还有车轮碾在水泥路面上那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一前一后坐着的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从他们那形同路人一般的冷淡表情中,很难想象这俩人在刚刚的比赛里还因为进球和胜利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尽情地欢呼。事实上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事很尴尬,因为他们毕竟不是旅途中偶然汇聚到一起的旅客,他们是在一起生活一起踢球的队友。可他们又都不想去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高劲松突然想起来一桩很重要的事情。
该死的,他只顾着躲开那些记者,却忘记了他还没吃晚饭!现在可怎么办?基地里的小饭堂肯定不可能为他们预备下饭食,而他要在这附近找家小饭馆的话……他喊不喊上李晓林呢?
就在他为这事犯难的时候,李晓林先说了话:“李师,前面的小鱼庄停一下!”他站起来,有些不自然地朝高劲松笑笑,咽了口吐沫,这才说道,“一起去吃个饭?”
“哦?哦,”高劲松支吾了好几声,这才赶忙答应着站起来,“好。好。”
李晓林不知所谓地点着头,先朝车门走,一面走还一面向司机交代:“李师,我们吃罢饭自己回基地,你就先回去缴车吧。——反正这里离基地没几步路……”这几句话倒是说得顺顺当当,全然不象他和高劲松说话时那么生硬和艰难。
第四章 (十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