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横出枯枝,又有凌乱怪石障步,难行得很,密密匝匝的绿荫枝条遮得严严实实,夕阳的余晖一点都透不进来,或许根本已是黑夜!洵晏只管往那最难行僻冷的地方走。他们人多,若是走了宽敞的地界,保不得被包围,现在选的都是参天古木间的夹缝,两个人都无法并行。
她叫田夕在前面走,自己守在后面断后,手中已抽出隐在腰间的软剑防身。大炎朝的皇子自小专文习武,她此时只恨自己小时偷懒没好好的学些真本事,好像五哥十三弟那样以一当百。
两人只顾往前逃,不知走了多久,身后传来飕飕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几双脚同是踩到地上的枯枝杂草和交融的冰雪才有的声响。洵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白日里在外头见的赤山风景再美再是如画,到了内里,也是枯枝杂草满地,那些美不过是表面的一层,经不起内里深入。林子里黑暗的像是漫无尽头,只能依稀看清前方粗壮的枝干和白雪映出的亮光。
身后的脚步更近了!
田夕转头,看着身后一直紧紧相随,为她斩去前路藤蔓路障的洵晏,心口仿佛松动开来,那人已不知何时进了她的心房,只是她到这时才看清,她顾不上唏嘘只是无尽的悲伤,说不上是为此时的险况还是旁的其他。她只觉愈加对不起洵晏。
她多想说:别管我了,你自己快走。可是她知道即便说了,洵晏也不会听,她是那么坚定那么纯粹的爱着她,即便今次双双殒命,她也必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逃走。若是真的说了,反倒侮辱了她一片真心。田夕紧咬着下唇,拼命往前攀走,只求能走得快些,再快些,别再拖累她。
终于,那声响已到了不足五十步之处。
洵晏顺手斩去一道碧青生刺的长藤,迅速对田夕道:“你头也别回的直往东边快走,我会来寻你。”田夕惊骇,她竟是要她先走,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洵晏勾起唇角,现出无比平和的笑意道:“你走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别忘了,泽纾在京城等他的母妃回去。”
泪水不停从眼角滑落,田夕紧紧盯着,像要把她刻进心里,点头哽咽说:“你要记着,我和泽纾都在等你。”言毕,再不耽搁,直往前走去,果真,头也没有回。
洵晏看着她走的远了,方回身,三个黑衣人前后急赶已到眼前,他们衣衫漆黑,脸上亦蒙了黑布遮去容颜,见她竟是提剑等在这里,眼中闪过惊榷,旋即目露冷光。
洵晏举剑相对,软剑通体泛着浸人的寒光,剑中王尊的霸气融合洵晏破釜沉舟的威势。
刀剑相撞,虎口震得发麻,小小的窄道中,刀光剑影,血腥气弥漫开在清新甜润的空气里。洵晏心中只有田夕走前的一句:我和泽纾都在等你。
田夕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远,当看到一处洞穴,挡住了东去的路,方停下,回身看去只有一片黑乎乎的树木,夹杂出怪异恐怖的形状,仿似要将一切事物吞噬其中。而来时的路已经辨认不清。
洵晏就在那里。
无尽的悲悯将她裹住,如这四周的冬雪,冷入心骨。如果洵晏有什么不测,她该如何?从此再没有人为她温柔的揉熨腹上的疤痕,再没有人把她拥入怀中,视若珍宝,再没有人会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不离不弃,把生机留给她。
新婚那日的一生一世尚在耳边,那夜湖畔的生死相随如在眼前。
田夕顺着自己来时的路,急切的走,生怕晚了一刻便是终生的悔恨。这条路,这么长,长得仿佛走上一辈子也走不完,田夕抛去所有杂念,脑海里只剩一句生死相随,没了命的走,跌倒了都察觉不到痛。
终于,她看到眼前十步之遥的地上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件貂皮小褂是她清晨亲手为她穿上,而旁边的那柄软剑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渗入雪中,如前年冬日一起去看的红梅一般,红得刺人眼球。
“晏!”田夕飞快的奔到她身边,洵晏虚弱的抬起身子,见是她,惨白的脸上生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我,走不动了,想,歇一歇,再去,寻你。”
她身前臂上都染上了血红,叫人心底生寒。田夕连连摇头:“不要紧,我来找你也是一样的。”她解开洵晏的外衣,查看她身上的伤口。一道道血痕浸透雪白的中衣,触目惊心。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田夕失了理智,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35第三十五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