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再这么下去，这天下哪还有他们争的可能？
偷家，必须偷家！
但这一切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终究仲威率军先入了京城，终究荆烈领兵守住了老家。
待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垂死挣扎恰如山裂洪水奔流而下消弥，那日，云霞漫天，金光灿烂，红熠熠如火，恰如一言——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小皇帝很感动仲威来救驾，又深感己身德不配位，决定退位让贤，仲威推辞不受，先将天下这些反动势力全都镇压消灭后才接受，自此建立仲国，登基为皇。
这过程中有许多人挑拨仲威和荆烈之间的关系，说以威胁论，都没有在意，不值一提。
仲威登基第一件事，封荆烈为荆王，第二件事迁都，迁回老家大本营。
当然有人反对，但这对一个常在战场上奔波厮杀真正将天下打下来的皇帝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治理数年，天下愈加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荆王这个除皇帝外最大功臣的名声也愈加显赫了，不少人人心浮动。
比如外孙是当朝太子的丞相，听闻皇帝赐给荆王一个美人，美人成功诞下子嗣眼看荆王后继有人，本就浮动的心更加忧虑，万一日后皇帝无能，荆王一脉必成大患。
于是暗戳戳送了张纸条上去。
是半句话：天下已定日，_____
仲威看了大笔一挥，回：天下已定日，破碎虚空时。
丞相：！！！
丞相大惊失色火急火燎赶往皇宫，陛下使不得啊！
正准备苦口婆心劝说皇上三思而后行，破碎虚空也要等太子成长起来再走啊！
却发现皇帝正悠闲的喝茶，见他来了还给他亲手沏了一杯。
丞相逐渐冷静下来，谢过喝了一口，是酒。
“……”
许是酒气上涌，或是怒气上头，他俯身大拜声言：
“陛下，须知，天下已定，烈火烹油啊！”
弦外乃有音，此烈是彼烈，此烹非彼烹啊。
“丞相难道不觉得朕是在捧杀吗？”
丞相心头浮现点儿希冀：“您是吗？”
皇帝欣然：“自然不是。”
丞相：“……”
有一瞬间，只一瞬间，觉得这皇位还不如荆王来坐的好。
忍无可忍，直说了，“臣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收回荆王兵权！”
“爱卿此言，为国？为家？”
“臣诚有私心。”丞相道：“陛下对荆王多优信，举国闻之，然天下岂有二主？……臣无愧于国，惟愧于王。”
仲威：“那爱卿不妨猜猜，方才是谁与朕饮酒？”
丞相：“……难道是荆王？”
皇帝笑点头，还说：“人就在附近。”
丞相大窘，打小报告打到正主面前来了，羞愧不已，掩面而走。
啧啧，老了老了，脸皮也薄了，不见半分当初在满朝文武熟人面前参加科举追求六元及第名誉的厚颜呢。
每逢有人给仲威递暗话鸟尽弓藏，仲威总会拿这事来与荆烈说笑，坦坦荡荡无猜忌，像“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不存在的。
这是二人间深厚的兄弟情谊，也是因他们皆志不在此，仲威追求的目标从未改变，就是最破碎虚空，而他已经触碰到屏障，他曾想过「兄终弟继」直接传位给荆烈，可惜被荆烈拒绝了。
荆烈清楚自己不善朝政，也知天下他功高震主之名赫赫，曾劝过仲威，但仲威坚持如此，他也没继续在意，荆烈向来对不感兴趣的事物漠不关心，人之一生，有追求，又能致力于此，何其有幸。
丞相去世时二人来见最后一面，这位为了大仲夙兴夜寐宵旰忧劳的老人，面对知遇知恩又被他针对半辈子的荆烈，想起当年波澜壮阔奋斗打天下的日子，忍不住红了眼泪湿衣襟，长叹一声，终究没有再谏言，阖然长逝。
……
打天下的老家伙，一个个老的老死的死，熟悉的面孔逐渐消失，世间能成就大宗师之境延长寿命的人有几个？
仲威感慨几言。
待太子成长起来他就破碎虚空，还笑着意气风发对荆烈说，“兄弟加油啊，要不还是等为兄在上面罩着你吧哈哈！”
仲威无比自矜，也无愧于当时的天下第一。
荆烈同样天资出众，但少了十多年积累，武功稍逊一筹。
“好，一言为定。”
但意外总比计划先至，太子尚未长成，仲威突然感觉那道本如纸薄的屏障突如木增生，原本十分功力才能压制破碎虚空的冲动，逐渐变得九分、八分、七分……
这是对武道极其严重的厄难，只有最顶尖的武者才能感受得到这极其细微的变化。
仲威荆烈与此界顶尖战力聚集一起商讨，想要弄清楚为何武道压制缘由，期间不下三位因寿命到尽头无法破碎虚空陨落。
最终荆烈找到一种可能，此前他已将自己穿越之事告知仲威，“我为何穿越？”
荆烈想过许多种原因，时空交错、黑洞连接、四维生物、超星实验……他没有办法全部验证，却也进行一些实验，直到这些时日以一个科学家的严谨发现科研成功率的细微改变，例如热武器的研究成功率逐渐提升……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有物理侧法则，那么这个世界武道是否有其本有的法则？
武道衰落，是否与科技上升有关联？
这只是荆烈基于一些依据作出的猜测。
仲威毫不犹豫跟着做了，他们摧毁造就出来的热武器，封闭所有实验室，消灭所有实验记录，只留下一些玻璃水泥等的基础配方，广开武举，邀天下武者论道……直到最后将皇位交给太子，假死脱身，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寻求一丝渺茫的生路。
临走前仲威在棺材里刻下几行字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荆烈不知道科技在这个世界发展下去会如何，但毫无疑问他会是科技进步路上的殉道者，或者说的浅白些，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里的「前人」。
荆烈很聪明也自负，但也没自负到他可以凭一己之力拉动科技进步到破碎虚空的地步。
这是世界到世界的跨越，不是星球到星球。
破碎虚空啊，多么充满魅力又神秘的谜题。
荆烈从未如此清晰的懂得何为「朝闻道，夕死可矣」。
……
三百年，三百多年了，等这一天等得太久，等到往昔那些困难峥嵘的经历已模糊成残缺片段。
仲威这一生目送了很多人离开，破碎虚空的师父，当初打天下的小伙伴，仲瑾钰和龙渊一家三口，眼看能成一代新毛驴勤恳干活的李新霁，还有那些孝子贤孙……不提也罢。
如今轮到他唯一的好兄弟，三百年他就这么一个好兄弟。
不舍，澎湃。
荆烈又何尝不是？
荆烈冷静自持的面庞罕见的勾勒一抹睥睨笑：“仲威，这回是为兄罩着你了。”
“好好好！弟弟就等兄长罩着了！”仲威仰面大笑。
惆怅一扫而空。
没有提仲瑾钰曾说，世有三千，界有不同，此去一别，经年若许，焉知能破碎虚空去往同一世界？
心知肚明，这一别可能永远都不见了。
但这又如何。
破碎虚空，非死别，是追求更高的境界离开；破碎虚空之后，那必然是一个更浩瀚、更广阔、更瑰丽的世界。
是为追求而去，是为道而去。
多么令人着迷、怦然的世界！
人在强大的路上远行，自是叩剑相和，长乐高歌。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后会有期！”
第293章 三百年前番外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