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情暴躁而又自负，竟不通知其他人率先冲出来厮杀，之后陈宫闻讯也敢将出来，发现皇甫郦，便去找来夏侯惇，一面差人去通知曹操，事情才闹到如此地步。 吴霜眼见夏侯兄弟身手都是不弱，这个陈宫更是精明强干之人，又久闻骁骑都尉曹操，面刺董卓，而后逃回故乡，当年在京中棒杀蹇硕之叔，为京中八校尉之一。心中也是敬佩的很，但是他又偏不肯信世人之言，定要自己来看才确定对人的看法。 才至堂前，早有一群人迎了出来，当前一人单眉细眼，一部短髯，中等身材，一身白袍习武打扮，快步走上前来，拱手对皇甫郦道：“伯玄兄受惊了，都是孟德手下无礼。忆昔京中相识，伯玄还是风采不减啊！”吴霜上下打量，心说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曹操？不过如此！但是他又并非以貌取人，如他常年在孔融身边，青州士族都是翩翩文士，难免会觉得曹操相貌略亏，但是一看之下，已知此人志虑未必忠纯，但是必然是个经世之才。想到这里，不禁惆怅起来，转念一想，又自莞尔，自己不日便入京师，离死不远，人死后又何惧天崩地裂洪水滔天？ 皇甫郦自然谦辞笑道：“郦在朝中自然忧心，孟德与郦别不经年，何以见外至此？”见曹操笑而不语，又望他身边打量，笑道：“张太守竟然在这里，郦一来直奔孟德府上，不及拜见，还恐太守见怪呢！”后面的正是陈留太守张邈，是曹操的好友。 张邈一见皇甫郦如此说，也笑着说：“大人何出此言？孟德处也是一样，倒乐得不用我破费呢！”说罢几人一同大笑。吴霜见他们都是官员，却和朝廷的钦犯打得火热，聊得投机，不禁好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一样在家中招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时众人上厅堂叙话，曹操又派人唤手下诸将来见，各自见礼介绍，均有惺惺相惜之意。皇甫郦讲述一路行来时所见各州府的官员名士，或有曹操识得的，曹操侃侃而谈，品评人物，皇甫郦也是好评论之士，二人或异口同声，或争执不
下，夏侯兄弟则早对宋明心生敬佩，拉过诸位武人讨论武事。吴霜独自坐在一边，也不多口，只在那里静静倾听。陈宫见了，连忙过来攀谈，吴霜也是随口应答。 曹操竟似半晌才想到还有一位客人，连忙对吴霜道：“孟德久不见伯玄，就是在京中时，伯玄能辩之名，传于天下，孟德每每与他争论，今日一见更是情难自禁啊哈哈！”手抚胡须，笑道：“刚才多有怠慢，幸子霖勿罪！”吴霜连忙起身称不敢，曹操笑道：“子霖果然好人物，可叹某评论半晌，眼前一个少年英雄竟不曾谈及！刚才子霖在门前大战妙才，能不落败，真是英雄了得。”说着挽起吴霜，传命后园排宴，一面请皇甫郦和张邈移驾。 时值冬月，北方早已寒冷起来，皇甫郦一行到达陈留之时已是下午，赶到此处，在门前又大闹了一场，已到傍晚时分，天空浓云四合，雨雪忽至，竟然飘飘洒洒下起雪来。曹操见状大笑道：“有雪最妙，宾客远来，嘉景在即，美酒当前，大家能不尽欢？”于是摆宴后园堂上，对着雪景，众人樽俎流连，觥筹交错，各自尽欢。 且说众人在曹操家中饮宴，宾主尽欢，酒至三巡，曹操站起身来，略仗酒意，对皇甫郦道：“适才伯玄言在京中劳碌忧思，操深不以为然。忧国岂分朝野？”皇甫郦也有三分醉意，起身摇手道：“非也非也，郦久居朝中，知朝中忠臣如王司徒等，皆欲效死报国，而或委自枉屈，忍辱事贼；或诤言怒斥，以身许国。其所受催逼，无以复加，外人只道某等朝中坐视董贼猖獗，其中委屈，又有谁知？”言罢唏嘘。 曹操昂然而立，走向堂下，一手持杯，一手仗剑，望着外面大雪出神。只见大雪纷纷，丝毫未有减弱之势，从傍晚到眼下，地上积雪已然半尺之厚。便放声吟唱： “白雪从何时？尔来断雁行。 郡邑街衢泞，天地忽苍茫。 寒者无薪柴，阴云别样长。 拥炉正进酒，仗剑指神京。 关东英雄众，何日下咸阳？ 刀剑久不试，夜半犹自鸣，况乃忧国情。 白日服弓马，通宵颂玄经，复若旧国疆， 夷吾事不远，安肯耽故乡……”声音顿挫，满座和歌。唯有吴霜并不理会，自斟自饮。 皇甫郦听了叹道：“孟德果未忘君欤？”陈宫早看见吴霜神情不屑，又没想通什么原因，只得给了曹操一个眼色。曹操瞥见，过来对吴霜笑道：“操粗词陋句，有污慧听。”吴霜也陪了个笑：“孟德所做，词曲俱佳，何必太谦！”这么一说倒让曹操不好往下再问了，曹操无奈一笑，只得罢了，又不甘心，来到吴霜座上坐下，说道：“方才操又得一诗，述操平生心志，子霖肯听否？”吴霜淡淡一笑：“客随主便，霜洗耳恭听。” 曹操一点头，又以手击节，唱道：“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班白不负戴，雨泽如此，百谷用成。却走马，以类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泽广及草木昆虫。” 吴霜听了才笑道：“霜以为君不恤百姓，一味英雄不休，因此不喜，未始料到君有此抱负，竟是霜失之子羽！幸勿见怪！”说罢起身行礼。曹操连忙扶住，说道：“子霖何必见外？”他看吴霜直爽，便有几分喜欢，虽然相识不到几个时辰，就把吴霜看成了至交好友。曹操又回身对皇甫郦和张邈说道：“此人喜怒皆随心，心中所思，便是口中所说，真性情中人也！”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一面又继续持酒交杯。 一时众人都有些醉了，歪倒在榻上。忽听得东南角上人声嘈杂，曹操有点怀疑，正要叫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个家丁跑来，神情慌张，“报，报家主，粮仓失火！火势不可遏制！”一句话倒让这席上的一半人酒醒了。曹操之父曹嵩因操为钦犯，避祸琅玡郡，家中只留曹操并族中青年，因此是曹操为家主。 曹操久有兴兵讨董之志，故此厉兵秣马，筹备义军。因此家中粮仓都是为军中粮饷，关系重大，一干家将听到粮草有失，都跳将起来，夏侯渊更是要飞奔过去。 “都不要慌张——”曹操眯缝着眼睛，“今日有客人，闹出此事，大家一哄而散岂是待客之道？有曼成去指挥家丁灭火便是了。”李典应命而去，夏侯渊瞪着双眼睛，又急又怒，曹操给陈宫使了个眼色，陈宫也跟着李典出去了。“孟德，如果有急事，还是救火要紧！”皇甫郦和张邈都感到不安。曹操一笑，并不作答，也没有动的意思。旁边的曹仁和曹洪也有点着急起来，跃跃欲动。 “妙才你稍安勿躁，谅是下人们走失火种，有曼成去，必然能够抢出粮食。”夏侯渊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曹操，强压下一口气，只得坐下，还不忘拍一下桌子，恨恨道：“若是被我查出是哪个奴才干的，我毙了他！”义愤之情溢于言表。曹操只是拈须摇头笑看。 “谁说放火的是奴才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从何方向飘来。突然灯火尽灭，曹操连忙命人把灯重新掌起。夏侯渊本自气闷，一听见这话，他本来是蘸火就着的性子，当时跳了起来，大吼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出来跟你爷爷较量较量！”他既然说是放火，那就一定是敌非友了，但是自己在明，敌人在暗，万一敌人使用什么暗算，可就不划算了，于是还是先拿话把人套住，逼他现身。 “那我就成全你！”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次竟似是四面八方的涌来。“到别人家里还能如此放肆的，也不多见！”夏侯渊毫不畏惧，大声叫道。只是不知从何处飞来八条人影，蓦的一怔，他早料到敌人会有帮手，但没想到一共只有八个人。然而在这八人之后，还有一个人影闪来，竟然后发先至，落到近前。 满座中只有曹操微微变色，吴霜忽然发现座中的皇甫郦和张邈已经不知所踪，心中正自奇怪，但是不好多问。看来人为首的三十多岁，满脸英气，身高近丈，目光炯炯如电，剑眉飞扬入鬓，直鼻方口，手持一柄怪兵器。看他气息均匀，内力浑厚，似比夏侯渊略胜一筹。再看后面八个人，个个身高体壮，都是好手，看似不好对付了。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显是军士，手中兵器都是长兵器，以刀枪居多，唯有为首的手中一杆长戟，本来用戟不足为奇，奇的是他手中的戟前端装上了两个大月牙钩，虽然能削砍能刺杀，但是要比一般的戟头重脚轻，不知道他要如何使用得自如。后面八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使的是手戟，其他的不是长枪便是大刀。 “孟德别来无恙！”为首的人一抱拳，向曹操说道：“不想京师一别，再见竟是如此尴尬。”说着瞥了一眼曹操旁边的吴霜，目光又转回曹操脸上，“孟德豪客，不减当年啊！”“奉先贤弟何必惺惺作态？操只恨当日不曾杀死董贼！搏虎不成，反受其害！”满座人大惊，众人方知来者竟是董卓手下第一虎将吕布，不禁暗暗恐惧。但其中也有些人跃跃欲试，想挑战吕布。 原来董卓初入京师，兵不过三千铁骑，收吕布后杀执金吾丁原，吞并其所部，才成就今日声势。因此后来命部将在西凉征召二十万军马，来京师助威。以吕布功劳最大，收为义子，封为温侯，领虎贲中郎将。但是朝中自有人不服，前者袁绍反出朝廷，后又有诸朝臣谋划行刺，故而忧心，时时命吕布暗中查访朝中官员，如有不轨之行，立刻回报，又有关东诸侯反心渐萌，又命吕布率虎贲中精锐，诛除异己，行暗杀之事。以求杀一儆百，有立威之效。 此次吕布出京带的全是一流高手，一行九人。本来董卓见袁绍反出朝廷，听从周毖、伍琼之言，封绍为祁乡侯领渤海太守，以安民心。但是后来又听说袁绍在勾结朝中大臣，在渤海郡又招兵买马，蠢蠢欲动，为绝后患，便命吕布去杀死袁绍，但是吕布路经陈留，却突发奇想，听闻曹操在这里也准备造反，想顺手把曹操除去，故此来到这里，先放火烧了曹操的聚兵之粮，再来准备杀曹操。 凡是在京城住过的人都忌惮吕布，吕布之名声遍传天下，虽然他助纣为虐，但是对于他的武功却是无人不恐惧。曹操自然也不例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盘算今日胜算多少。但是事出突然，怎么能算的清楚？吕布武功究竟有多高，谁也不曾真正见过，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有的人甚至到死也没见到过。 曹操撑得一时是一时，心想单打独斗没有人会是吕布的对手，眼见的后面跟的人个个都不是弱手，这个吴霜和他的随从倒是个好帮手，只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手相助。今日只要逃得性命便是，但是在如此情势下怎么逃得了？心中转过了几百个念头，还是一筹莫展。 于是曹操悄声对吴霜说道：“子霖，吕布是冲着我来的，你还有牵挂，带了手下快走，如果今日操侥幸不死，它日或有相会之机会。”吴霜恍然，原来皇甫郦和张邈认出了吕布的声音，怕他发现自己所以把灯打灭，暗中躲了起来。只因为自己坐在曹操身边，一时没顾上攀扯，所以才留在了这里。当时还不等回答曹操，吕布却抢先开口了：“不管是谁，今天都休想离开！”他耳聪目明，曹操如此噤声，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话又说的斩钉截铁，连吴霜听了都不禁一震，那声音中的冷酷，令人无法抗拒。
第三章、英雄素相惜，暮雪飨宾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