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耳之中不断轰鸣。刘驰连忙扶他下马,拿吃喝与他,叫他在旁边略休息一下。战马也奔跑了一夜,吴霜只给它就地上喝了点血水,而血液的腥气却激发了这马的野性,让这马更加狂暴,才冲出了重围,现在也没有水草,只得放在一边让他休息,又拽过一个西凉兵尸体让马噬咬。 休息了一会,吴霜觉得体力有所恢复,他年轻之人,恢复非常之快,便一跃而起,对刘驰道:“大哥,曹公失约,今日战败已经是必然之局,凭我们的力气根本冲不出去,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派一勇士,杀出重围去找曹公求他出兵,或者向联军求援,或者有良心未泯之人可以来助。” 刘驰沉吟半晌,心道:我执意要来此死战,这些手下都是来陪我的,而二弟与我情同手足,刘驰阿刘驰,你自己要死就死便了,何苦再拖累这些英雄豪杰陪葬?不如就假托二弟去求救,他若能杀出重围,自然也就可以逃出升天,总好过在此等死,如今能逃的一个是一个了。 便说道:“二弟,你可以杀出重围,去向诸侯求援,我等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想到今后就要丧命,不禁凄然道:“二弟,萍儿她无依无靠,你好好照顾她!你快去!” 吴霜见他说话如此没头没脑,自然知道了他的心思,笑道:“大哥不要担心,现在这样重围包裹,我无论如何不能冲的出去,我倒有个办法!”刘驰不由得一怔。 吴霜唤过于禁来,对他附耳低声
说了几句,于禁面露难色,但是见吴霜态度深为坚决,也只得点头而去。 吴霜见他去了,对刘驰说道:“大哥,但求同死,霜决不会离开大哥的,我请于将军去报信即可。”刘驰叹气道:“也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没什么好多说了!我的心思你全都知道,如若你不肯,我总算没看错一个义气为重的人。我们今日就在此共死,来生再作兄弟。”吴霜鼻子一酸,眼泪有流下的冲动,刘驰却横槊笑道:“但是在死之前,我也要拼他几个,武功不济,我就用手掐他们的喉咙,力气不济,我还可以用牙齿撕咬!总之我不会有辱我高祖名声!” 吴霜勉强笑道:“于禁将军求援或者能搬来一两支救兵,我兄弟也未必就要死!”刘驰苦笑道:“希望也不过是万分之一。”话未说完,于禁过来,身上衣服却已经换成凉州兵的,刘驰看了不禁一怔。 吴霜提枪上马,回身对刘驰说道:“大哥,我且送于将军出阵,回来再与你并肩抗贼!”刘驰殷勤嘱咐道:“多加小心。”吴霜带了一队兵马出阵,却向西南冲了过去。 吕布在高处看着人马围住刘驰的军队,一向沉毅冷峻的面容上竟也浮现了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刘驰小儿计穷矣!”身旁却站立着一个人,显然是个军师。身穿一身便服,却穿着履,高树冠带,头发束起。露出了宽广的前额,两条倒挂眉,一双三角眼,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笑意,只是那种笑意中全是嘲讽,而发福的面庞上永远都是轻松。看样子年龄也不小了,只是额头上一丝皱纹也没有,估计是不曾过度用脑,也从来不会皱起眉头的缘故。 这位先生笑容亲切而又和蔼,在一边说道:“温侯要小心他们瞒天过海!出去求救!”声音更加和善,似乎就是一个邻家的老者在建议,委婉而又柔和,善意在语气中洋溢。 吕布乜斜了他一眼,恢复了冷峻的神色,嘴一撇,只说道:“我正是要他逃出去,好围点打援!”“可是诸侯会来么?”和气如故的声音,先生一点也不着恼,脸上的笑容绽开更盛,洋溢着满面春风,似乎谈话谈的非常投机时的神情。那位先生也不管吕布的神色如何变化,轻松的沉默下来。 吕布愤然一把抄起方天画戟,直凑到此人面前,鼻尖已经碰到此人的面庞上的茸毛,两眼瞪着他的眼睛。军师眼里的笑意丝毫不减,只是盯着吕布眼中自己的影子。 吕布与他对视片刻,转身跨上赤兔,大声道:“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手下逃走!”一语未毕,绝尘而去。留下军师在这里拈着胡须微微哂笑。 吴霜刚刚冲出阵中,对面张辽便骤马迎上。高顺和魏续两个从两侧抢上来,刀枪并举,吴霜倒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八健将居然三打一,连忙带住坐骑,举枪相迎。 张辽一见两人斜刺里冲来,自己已经不好意思去与吴霜战斗,生生地把枪撤了回来,退向一边。想到三人合围一个,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连忙带马回阵,在旁观战。 高顺本来败在吴霜手下心中愤懑,要趁这个机会把吴霜击毙,他虽然口里少言寡语,但是心中一样气愤,意气反而更加坚决,而魏续也和他同等想法,口口声声要生吃吴霜,自然不肯向让。如果郝萌和侯成不是落马伤重的话,说不定也要出来报仇的。 高顺后发先至,大枪一抖,如银龙出海,巨蟒翻身,从一簇枪花里探出,吴霜知道厉害,连忙封架时,两枪刚一相交,魏续大刀又到。连忙撤枪再战魏续。 魏续战的正勇,高顺在旁边风驰电掣攻出几招,吴霜转身又去迎敌,魏续心里老大不高兴,大喊道:“老高你何苦来跟我争夺?”高顺只是不答,一枪紧似一枪,吴霜本来已经力气剧耗,如何敌得住高顺这一番猛攻?霎时间险象环生。 魏续见他不说话,只是乘机要连下杀手,又怕吴霜死在高顺手下,急得哇哇大叫,眼见高顺一枪奔向吴霜肩头胸口,便将大刀当中一落,一刀劈在高顺枪上,压住了高顺。 吴霜乘势一枪直击高顺,魏续却没看见,还在喋喋不休,说道:“老高,这人和我有仇,你总得叫我报酬!”高顺眼看吴霜枪来,魏续还在说个不停,心中一急,手肘一番,朝魏续续晃一枪,魏续连忙抽刀护身,高顺正好抵住吴霜的攻势。 魏续却急了,大叫道:“老高,你竟然连我都打!”高顺早气得七窍生烟了,便怒道:“我打你又如何?”魏续气急败坏,抡刀就砍,高顺左据吴霜,右挡魏续,吴霜竟然与魏续联手打高顺。 过了三五招,魏续醒悟,又来攻吴霜,高顺气不过,把枪来戳魏续。吴霜又与高顺一起来斗魏续。打不几招,二人又一起攻吴霜。吴霜眼看不支,高顺、魏续又起争执,都不让对方来杀吴霜,又坚持要亲手报仇。三人就三匹马走马灯一般旋转开来,互相搏杀。 张辽看高顺魏续争执不下,便催马上前要为二人调解,不料二人更不许他来动吴霜,张辽本来分得清敌我,但是一入战团,就由不得他自己了,朝高顺也刺了两枪,四个人搅在一起。 于禁穿着西凉衣服,混在士兵之间,一见几员大将都搅在一团了,正是突围的好机会。一跃而起掀翻了一个骑兵,夺了坐马,混在西凉兵中逃出去了。 吴霜暗中留意于禁已经跑了,便准备打马回阵,正在踌躇如何脱身,忽见面前一骑飚来,马鬣扬风,如火焰一般,除了吕布还会有谁?心中惊得非同小可,也只有硬着头皮强撑。 吕布遥遥看见这四个人的“集体单挑”,心中气愤无比,大喝一声,冲了过来,高顺、张辽、魏续慌忙退开,吕布驰马到面前,奋起就是一戟,正打在吴霜枪上。 吴霜只感觉一阵劲风,随之就是两手上压住了千斤重担,他奋起全力去支撑,但是支撑不住,激战一场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而此时人体的潜能也激发殆尽,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剩余。脑子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却也没有再亮起来,他听见自己生命走到尽头的声音,要匍匐在马上,要失去知觉,而在失去知觉的瞬间,他听到了吕布的声音:“吃我一戟!”这声音是他冲过来前发出的,吕布出手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声音……他晕倒过去。 吕布一戟击落吴霜,顺手就把他提起来架在鞍桥上,急驰而去,高顺和魏续此时又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刘驰在阵中眼睁睁看着吴霜被吕布劫走,直如晴天霹雳一般,登时晕倒在地。张正并几个护卫连忙扶住,又按人中又捶胸口,把刘驰抢救苏醒过来。 刘驰一旦苏醒,泪流满面,痛哭道:“若知如此,为何叫二弟去杀出阵去,在这里兄弟二人还能多聚片刻,如何叫他去那边受辱!”他心中愁苦,深恨自己无能,与吴霜结义以来,本以为要一起报国,但是事情中挫折甚多,渐渐他的心中也改变了一些想法:只要有二弟在,一起做一些事业,才是真正的人生意义。如果自己能成为鸿鹄,那吴霜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怎么能够失去呢? 张正眼看着吴霜被吕布捉走,而且似乎在被捉之时他已经丧失了知觉,可是吕布本可顺手杀了他,既然没有杀他而选择掳走,如果不是要决定好好折磨他,那就是不想杀他。想到了这一层,他倒是冷静了不少。张正本来就沉稳寡言而又敏感,此时更显得心机深沉,只在一旁苦劝刘驰。 刘驰心中想的却是如何求死,不管怎么样,不能和二弟死在一起,那么同时死总算还是可以的?便振奋起身,指挥手下士兵继续抵挡,只等待二弟的消息,料想如果二弟遇害,敌人一定会将尸体来炫耀的,也打定主意,就在见到二弟尸体的时候殉他。 且说于禁一路跑出乱军阵中,转头沿着包围的外围跑开去,因他穿着凉州军服,又乘军马,也无人怀疑他。一路跑到包围东侧,他猛打两鞭,坐马四蹄扬起,疾向东面跑去。 凉州兵见他投东侧去了,才知道他是突围的敌人,连忙拈弓搭箭,流星一般射去。董卓训练的飞骑,向来以跑马射箭闻名,此时一出手,便有一二十支箭,飞向于禁。于禁听得背后弓弦响,突围之前早有防备,也不回头,手中枪杆一抡,把箭只尽皆击落,只漏了一个,正中后面肋骨,也没料到力道之大,推得他向前一栽,强忍疼痛,已经跑出射程,再加上一鞭,马如飞般逃开。 众凉州兵只当他是个寻常的兵士,不过比其他的士兵勇猛些,没想到射出那么多箭也只射中了一只,还不曾落马,眼见追赶不上了,便是追上了,他回头迎战,或许这几个人还不是他的对手,便飞骑驰报吕布去了,也不多作追赶。 于禁带着箭伤,一路歪歪斜斜,心中忧急如焚,跑了十来里地,发现前面有一座军营,打着曹操旗号,便飞驰入军营,也不容通报,高呼:兖州刘行彰将军求援! 曹操听得声音,正从中军出来,迎面遇上于禁,虽然穿着西凉衣服,却也互相认得,连忙喊道:“来者可是于文则?”于禁见是曹操,滚鞍下马,扯住曹操衣角,大声道:“曹公,刘将军……被困,属下冒死突围,来……来求曹公救援!”曹操见他身受重伤,鲜血迸流,尘满征袍,汗流衣甲,心中伤感,连忙说道:“将军放心,我即刻出兵!”陈宫在旁正要劝说,只见于禁两眼一翻,已然昏迷过去,曹操连忙令人抬回后帐救治不提。 吕布的军师看见吕布活捉了吴霜回来,不由得微微笑道:“将军何不就阵上杀了此人?”吕布转脸不答,却把吴霜抱下马来,看他昏迷的样子,却更似个熟睡的孩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军师看着吕布的神情,也笑道:“将军不杀他也好,我自会让他为太师效力!”吕布倒是一怔,虽然他不杀吴霜也并非为董卓招揽人才,而是在吴霜身上看到一丝孩子气,又不是孩子气,总之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才让他在瞬间决定了掳他回来,此时又觉得很是奇怪,对自己的这种感觉甚至有了厌恶之情,又想杀死吴霜了,可是这老军师一说这话,他却哑然失笑,说道:“大夫此言差矣,虽然众人都说大夫善于识人,但是此番我却不信,这人名叫吴霜吴子霖,向来以公心正道自居,他既认定太师是乱臣,又怎么会投诚?” 老先生抬头看了看天空,长叹道:“温侯可敢与我赌赛一场?我若不能让他投诚我军,则我红粉傅面,纱裙罩身,向将军请罪,此人还交还将军处置如何?”吕布愣了片刻,旋即仰天大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大夫您今年也四十有五了?又这么一把胡子,扮成妇女模样,可不大好看!” 军师笑了一笑:“不过是为自己的夸口请罪,为博将军一笑而已,难道我好看将军竟也娶回家去不成?”吕布一时语塞,也笑了起来。 老先生说道:“倘若我能够幸不辱命,说服此人来归,将军又当如何?”
第十四章、混战失盟友,式微折股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