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来不及从撑着的盾牌上撤回,双脚突然便离开了地面。 这在幽州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一个老兵,却从来没有见过战场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吕布也不管他惊慌失措的呼喊,把巨盾挑上半空,旁边的几个人早已松手,纷纷跌倒在地,只有那个正中央的随着盾牌,飞上了半空。 举到半空,吕布渐渐感到力气不支,若是再高举,恐怕这个上百斤盾牌加上一个活人,就会砸向自己了,便大喝一声,两臂运力,将这块盾牌向斜刺里甩去,砸倒了一大片,自己则直接撞入阵中。舞动画戟,当者莫不披靡,而且吕布在阵中来回驰骋,把公孙瓒的部队杀得阵脚大乱。 背后高顺、魏续一见温侯再次杀入阵中,如同每次战争一样,他们等待的振奋士气的一刻又到来了,两股骑兵就像是死神伸出的两只手,飘飘忽忽的伸来,却死死的扼住公孙瓒军队的喉咙,把他们逼向死亡。 袁绍一见吕布冲了过去,心中大喜,命颜良、文丑二将率军冲杀过去。 公孙瓒本来在桥下列阵,根据以往的经验,既不能离得太远,这将会让敌军在桥这边立住阵脚,那么接下来就只有惨败了;又不能离得太近,否则敌人从桥上冲下来将会势如破竹,那样还是会失败。可是现在即使这样还是被敌人冲过桥来,并且站稳了脚跟,不能让事情再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另一方面他也做好了战败的心理准备。 阵型合拢,公孙瓒率领亲卫向后稍退,白马骑涌了上去。吕布正好撞上,公孙瓒部将杨平、隗广上前迎战,被吕布一戟一个,扫落马下,身后乱军冲上,在吕布等将的攻击之下,公孙瓒全军渐渐支持不住。 颜良、文丑也刚好赶到,各引一军攻入阵中。公孙瓒全军大乱,前军纷纷溃败。吕布横戟跃马,往来寻找公孙瓒,赵云正在身旁护卫,拼死抵住吕布,公孙瓒横槊缓退,有赵云拦路,吕布急切间也冲不过去。 两人正在相持不下时,忽听得公孙瓒阵后喊声大起,援军赶到,当先一员大将,骑黄鬃马,方面大耳,持双股剑,领两千余人马,直杀过来。公孙瓒一见大喜,原来乃是平原相刘备刘玄德赶到,连忙勒住军马,重整阵势,将吕布、颜良、文丑等阻住。 吕布正在和赵云火并,又见一员大将杀来,认得是虎牢关前交战的刘备,心中不由得暗自忧虑。刘备见吕布与赵云交战,大喝一声,飞马来助战,双剑猛砸,吕布慌忙招架。赵云一见有人来助,更添勇力,奋起一枪,吕布拨马转身,堪堪避开,心中大怒,大声道:“汝二人来我便怕么?”说着把一杆画戟舞起,风雷闪动,刘备、赵云并肩力战,大呼酣战。 吕布力敌二将,全然不惧,公孙瓒在一旁看得热血澎湃,倒提钢槊杀入战团,举槊挥舞,夹攻吕布,吕布大笑道:“来来来,有多少一起来!”一面盘旋坐马,迎战三人。 颜良正在驰马冲锋,面前陡然冲出一骑,黑甲乌骓,声如洪钟,便是曾在伐董卓时所见到的刘备麾下大将张飞,张飞见了颜良,呵呵大笑道:“那匹夫可敢战吾张翼德?”声音嗡嗡大响,骤马冲来,手中丈八蛇矛卷风而来。颜良慌忙提刀相迎,张飞身后军卒,一股冲上,将颜良部下骑兵四面冲散,鏖战一处。那边文丑也与关羽搅在一起,两下混战一场。 袁绍正要领军上前,却看河对面情势已经变化,颜良不敌张飞,领军后撤,公孙瓒部下乘机反扑,张飞又趱马回中军,正遇成廉,大喝一声,挺矛便刺,成廉不敢应敌,拨马逃开。吕布力敌三人,又见周围将士纷纷落马,无心恋战,看张飞纵马冲来时,便猛挥画戟,荡开阵脚,赤兔一跃而出,奔回本阵,那边文丑、高顺等也纷纷后退,撤过桥去。 张飞杀得兴起,自己率兵冲上桥去。刘备等三人战退吕布,刚松了口气,却看见张飞向前猛冲,心中一惊,顾不得和公孙瓒多说,连忙率本部军马随后照应,关羽也领军马赶来。 张飞径自冲杀,无奈对面箭羽飞驰,冲不过去,回头一看刘备、关羽都赶了上来,心中快慰,大声道:“大哥、二哥,我兄弟好久没有如此痛快,便就此杀过去,活捉袁绍!”说着自己策马冲去,他心中兴奋,一面拨打飞箭,一面杀入阵中去。 关羽凤眼横斜,面上红光更盛,也不多说,纵马驰入阵中,青龙刀挥舞,所到之处,如同犁地斩荆,刀下哭嚎一片。 刘备来为公孙瓒助战,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是却和以往不同,袁绍和公孙瓒争夺冀州,历时两年,打打停停,大小战役不下百场,袁绍已经在冀州立住了脚,公孙瓒虽然是自己的师兄,但是继续战下去恐怕也不能再扭转什么局面,别人都已经有了成就,自己却还在平原小城,自己年轻时的英雄梦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今天也算能够在战场上展现一下英雄的气概,最起码能够快意恩仇,能和兄弟共同并肩杀敌,便是人生最快乐的事了!想到这里,本来还在埋怨两位兄弟过于鲁莽的刘备回头,举起剑高声喊道:“儿郎们随我冲啊!”自己便一马当先,追赶关张而来。 张飞、关羽提兵冲阵,青龙刀和丈八矛如两团光球,直卷入阵中去,刘备自后面赶上,与关张并肩,三人相视大笑,关羽手抚长髯,以刀指袁绍中军,笑道:“今日必取袁绍小儿首级!”张飞在旁大叫道:“二哥休得与我争功!看我取袁绍首级来。”刘备也笑道:“二位贤弟要建大功,为兄必不可落后!”三人又相顾大笑,视袁绍手下诸将如草芥,各自使出十分手段,身边敌人纷纷落马,三人联袂冲向袁绍中军而去。 公孙瓒这边看得激情四溢,刚下令手下众将并力向前,身边一骑已经越众而出,原来是赵云被三人英雄气概所感动,不顾连续恶战,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上前共同冲锋。 公孙瓒呵呵大笑道:“今次看袁绍匹夫何处遁逃。”一面麾军掩杀过桥来。 袁绍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瞬间变化,一见敌军前锋勇猛无匹,前军抵挡不住,沮授说道:“主公不如将车辆辎重放置中军,稍稍阻挡敌军,以备危险。”逢纪、郭图等人已经惊慌失措,无法可想。刘驰正在袁绍阵中,看刘关张三人如此勇烈,心中也十分神往,一时又想起吴霜来,暗自嗟叹不已。 袁绍微微冷笑,说道:“沮公有所不知,敌军虽猛,不过一时之勇,若调拨车辆,无非自乱阵脚也!”说罢传令中军,不可轻动,若待敌军冲来,须得死战,若有后退者,立斩不赦。 沮授含笑而退,刘驰暗中观察着袁绍手下众将,也会心一笑,但是却不发一言,袁绍恰好回头看见,正要问刘驰为何发笑,张飞已然冲到阵前,也无暇多说,连忙督军迎战。 刘关张赵四将冲到阵前,猛攻中军正面,几次险些突破进入,但都被乱箭射回,此时颜良、文丑收拢败军杀回,四人抵挡不住,且战且退,守住桥头,放败兵过桥,文丑、颜良、高顺、张辽四将追到桥头,分四对厮杀,公孙瓒败兵都撤回桥去,八人便在桥上酣战。 刘驰见双方互有攻守,心想两面都已经疲倦,只不过是袁绍这边力量稍强,若是此时全军攻上,则公孙恐怕无以抵挡。正想到此处,沮授又上前说道:“袁公,敌人士气已堕,此时全军攻上,必获胜局。”袁绍大喜,喝令擂鼓冲锋。 八将正在桥上大战,忽然狂风大作,骤雨倾盆,袁绍军队还未冲至桥头,就已经被风雨吹得睁不开眼睛,一时衣甲兵器尽皆湿透,两边都难以再战,只好各自撤兵,待雨停再战。 袁绍回营升帐命令查点伤亡,死伤万余。眼看便能取胜,偏又起了大雨,心中越想越愤怒,一时拔出剑来,猛斫书案,一剑劈断。正这时吕布入见,见袁绍如此气愤,便冷笑道:“袁公不必烦恼,待来日天晴,布亲率甲兵,取公孙首级来献。”袁绍也收敛怒容,起身道:“奉先今日阵上雄姿,真不减当年,我有奉先,又何惧焉?”又好言安慰一番,下令犒赏吕布部下将士,吕布称谢而出。袁绍看众将皆有不满之色,待吕布去了,说道:“现在还要借助他的勇猛,诸位暂且忍耐一时!”众将纵然不满,也看见吕布今日阵上冲锋之力,轮到自己的话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也只有忍气吞声,各自回营整顿兵马。 不料这雨竟然一下四五日不停,磐河涨水,冲断界桥,且田丰自邺城来信,说道路被冲毁,阻断粮道,军粮转运不便,他一面组织民夫抢修道路,一面请袁绍速战速决,至少早作准备。袁绍便与众谋士商量,审配说道:“战机稍纵即逝,那日本可战胜公孙,但是天时不利,眼下再战困难重重,不如议和撤兵。”袁绍怒道:“每每议和撤兵,我有冀州之富庶,还不能击破公孙,称雄北域,经营三载,还是这个局面,岂不要等老了人?”逢纪也说道:“若我等撤军,恐怕公孙将议我之后!” 沮授说道:“田符皓致书主公,想必有非常之事。况且此时士气正在流失之际,不宜再战,日前一场大雨,数万士兵枉死,再想胜过公孙,必要有非常之计,属下愚笨,不能谋划,惟主公收兵回冀州,再做良谋。” 袁绍见他也如此说,不由得再三不情愿道:“如沮公所言,若公孙不肯撤兵,尾随其后,抑或待我撤去,又骚扰地方,则何如?” 逢纪眼珠一转,上前说道:“近闻刘虞广招贤士,接纳豪侠,似乎有攻取公孙之意,且瓒与虞有旧仇,可以劝说公孙瓒去攻刘虞,则我等便可以后顾无忧矣。”众人都说好计,只有一人出班说道:“不可!”众人看去,却是刘驰。 刘驰施礼道:“明公不可行此计。刘虞乃汉室宗亲,且平定黄巾,安抚夷蛮,素有贤声,未可遗祸与彼!明公兴起刀兵,转战地方不辞辛苦者,皆为汉家天下,不可施此计,以祸乱国家也!”众谋士还道他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一听此言,都哄然大笑,袁绍也不禁皱眉,说道:“昔我关东诸侯伐董卓时,刘虞僭称帝号,为大逆不道之行,纵使我们不去攻伐,借公孙之手除掉也并无不可。” 刘驰心中觉得有口难言,当初是袁绍和韩馥共同推举刘虞为帝,此事在联军内部,无人不知,现在袁绍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叫刘驰不能接受,正要再说时,忽然帐外侍卫入帐道:“有紧急军情至!”袁绍接过信来,却是张郃写来,展开看时,大惊失色,慌忙说道:“全军准备回冀州!” 众谋士都不知道有何事,沮授上前说道:“主公,恐怕就此撤兵,会有敌军尾随。不知隽义处究竟有何消息?请主公少安毋躁。”袁绍愤然起身,在帐中踱来踱去,一面说道:“少安毋躁,叫我如何少安毋躁?张燕接连内应,攻破冀州,如今我等都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诸位可有什么谋划?”众人一听都是大为惊讶,目瞪口呆。 袁绍继续说道:“现在文端据守邯郸,隽义守魏县,符皓则避往安阳,虽然黑山贼没有再继续四处掠地,但各郡县人心惶惶,如之奈何?”沮授当机立断,说道:“主公此时当修好公孙,撤兵会战黑山贼。”袁绍便问道:“则需一使臣,谁人愿往?”逢纪出列道:“愿往!”袁绍颇有迟疑,恐怕议和不成,反而断送了逢纪,逢纪再三坚持,便准其前往,厚备礼物,亲自修书一封,让逢纪带了来见公孙瓒。 公孙瓒这边也自因伤亡不小而忧愁,更兼这些日来雨水颇勤,恐怕军粮难以支撑,又听闻袁绍老窝被张燕端了,不由得转忧为喜,对刘备说:“估计袁绍不日便要撤兵了!”刘备也说道:“正好挥军掩杀,与张燕两面夹击,则可以除一大敌。”公孙瓒叹道:“连年征战,将士思乡……”还未说完,传报说袁绍遣逢纪来见,刘备在旁道:“这一定是袁绍要撤军,又怕我军袭击其后,不可听信其言。”公孙瓒不语,只传见来使。 逢纪入见,陈说两军利害,又说刘虞环伺在侧,教唆公孙瓒去攻取刘虞,公孙瓒十分心动。刘备在旁,想起当日刘虞举荐的情分,劝公孙瓒道:“若是罢兵,也未必要去攻取幽州。”公孙瓒说道:“贤弟差矣,我基业在幽州,而却要与刘虞老匹夫中分,实在难以安心!”便答复逢纪,两家罢兵。逢纪告辞而去。公孙瓒留刘备看守地方,自己率大军回幽州去了。临行之日,刘备与赵云洒泪而别。 袁绍得了逢纪回复,又见公孙瓒准备起兵,连忙令众将收拾行装,向邯郸来。沮授劝道:“大军昼夜兼程,恐怕未至先疲,符皓、隽义、文端皆方面之材,可以据守,不必太过急迫。”袁绍从其言,命令大军从容前进,又使高览、苏由各引五千军去援救魏县、安阳两处。 一路行至邯郸地面,开春正务生产之际,农人在田间间苗,老少颇为喜乐,仿佛不知道有战事,袁绍心中正自郁闷,看见众农人欢笑劳作,便喝令:“将那些村夫与我拿来!”手下兵将便将几人拿到。那些农人一见是兵士,都吓得战战兢兢,被带到袁绍面前。 袁绍厉声问道:“冀州沦陷,汝等难道不知畏惧么?”众人都吓得魂不附体,哪有人敢回答?当中一个老者说道:“有张公领邯郸,我等不必惧怕。”袁绍面上阴晴不定,旁边沮授说道:“阳春广布,农人熙乐,从事生产,征兆丰年,主公行仁政而有成,此乃可喜可贺之事!”袁绍面色少霁,那老者又说:“日前一场好雨,麦苗发生,我等正是为此欢喜。”袁绍一听,怒不可遏,叱令将这些农人拉下去斩首。 旁边刘驰刚要劝说,忽然觉得袍袖被人拉扯了一下,回头看时,是荀彧示意他不要说,刘驰略一迟疑,还是说道:“袁公不可!”袁绍回头一看又是刘驰,气更不打一处来,也不听他说,连忙挥手道:“斩了斩了!”他本来正因为那一场雨,不能击败公孙瓒,心中不顺,可是百姓哪里知道他们这些官老爷的军国大事?不过因为几场透雨,浇了麦子,能有个好收成而高兴,哪知正触犯了袁绍的忌讳,刘驰也是三番四次劝阻袁绍,令人觉得总是在与老袁过不去,老袁自然不满意,就算刚才不过是一时之气,此时也变成非杀不可了。 前面数十骑驰来,来到袁绍面前下马拜倒,大声说道:“参见主公!”
第一章、银枪逢画戟,三英再冲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