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一切的一切,却是首先为自己增添烦恼。他本以为张燕不过是山贼草寇,纵使攻取城镇,也不过是烧杀劫掠,故此也并未太过忧心,谅自己大军一到,还不是望风而退?可是张燕竟然会死守邺城,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禀主公,邯郸长张文端求见!”属官在帐外禀报,袁绍目光一亮,却又沉吟了一下,说道:“快请!”旁边逢纪、郭图都面带不悦之色。 张正押送粮草来到军营,听闻今日战斗结果不好,袁绍正在烦恼中,便来谒见袁绍。进帐拜见袁绍道:“属下拜见主公!” 袁绍懒懒说道:“文端督办粮草辛苦了,只是战事不利,粮草上不可再出问题。”张正面露难色,说道:“邯郸地不过一县,恐怕粮草不过应付旬日,久则难支。”袁绍眼光一凛,面罩寒霜,沉声说道:“军令如山,若有闪失,可当军法!” 张正一愣,自己本来是据实而言,袁绍却如此不近人情,可是现在不是说理的时候,虽然心中有点落差,但也
实在不想多说,便说道:“启禀主公,正有破敌之法,可以不费损伤。”袁绍忙说:“计可速发!”张正便说道:“冀州土地平坦,井水颇深,更兼土质松厚,可以挖掘地道进城,大军人手众多,白日分半数佯攻,半数掘土,一日可成,趁夜突破,必收全功。”袁绍大喜道:“此计大妙!”立即通令各军各部,在营后挖洞,准备以地道之法破城。 袁绍又对张正笑道:“文端此计甚好,待城破之日,必有重赏。”张正躬身道:“此计非正所谋划,正不敢掠人之美,为此计者,荀文若也。”袁绍一听这话,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回望了一下手下众谋士,众谋士都低头不语,或有几个脸上微微冷笑。张正也才注意到荀彧不在这里,甚至荀谌也不在。 袁绍冷冷笑道:“荀文若昨日已经留书告辞,去投奔曹孟德了!”张正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走的这么快,也难怪袁绍不高兴,不过自己既然本来就知道,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要眼前战事能够速速了结,不至于搞得民不聊生,便是最重要的。当下便说道:“属下并不知情,谅曹孟德无非主公部将,又何忧虑?”他本意是宽慰一下袁绍,但是在袁绍听来却是为荀彧的叛逃行为开脱,但是以袁绍的心计,此时当然不会马上发怒,只是心中有所怀疑,回看了一眼逢纪,逢纪在拈须微笑,似乎是在说看,我没说错。袁绍哼了一声,但是在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文端辛苦了,可以早回邯郸,催发军粮,至于其他,不必顾虑过多。”袁绍不痛不痒的说道。张正便告辞出来,他不是傻子,纵使袁绍还是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第一次感到不被信任,而仅只是因为荀彧的事情而怀疑他,扪心自问他张正对于袁绍并非一直忠诚,但是起码在别人劝说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是并没有任何动摇的,引荐自己的两个人——赵云和荀彧,都先后的背叛袁绍,那么自己的处境,是否也该考虑一下呢? 何况现在并非只说自己事情的时候,从刘驰也来投奔袁绍起,自己的身份就再也不是单纯的臣属,而是成了双重臣属。可是这样一来也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究竟袁绍和刘驰,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真正主人呢?张正也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吴霜要跟随刘驰的时候,自己也提出过怀疑,可是现在似乎这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除了刘驰,任何人都不是我张文端的主人,包括曾经的公子。 当张正走出了袁绍的营盘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是否应该去扶助刘驰做个真正的主公,否则要投靠任何人,都不过是作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那公子也难以再与我们相聚了。一想到这里,他蓦地有点悲伤,却又充满了希望。 “不要紧,现在还不是时候!”袁绍在张正走了之后说道。沮授摇了摇头,张正和刘驰他早就不信任,可是却是越来越信任,眼见得形成这么个局面,袁绍又行妇人之仁,只怕将来受害的还是他自己啊。想到这里,沮授不禁瞟了一眼逢纪,哼了一声。 事情果然都在荀彧的计划之中,张燕久做山贼,考虑的都是如何把守山上的营寨,从来没有考虑过如何守城,尤其是防止地道破城,自以为秉金城之固,便可以对抗袁绍。当地下冒出这些军队来的时候,他手下的军队在惊慌中溃散,而他自己也不得不怀着遗憾,甚至说是遗恨,退出了邺城。当然这其中的过程并不是叙述得这么柔和,在街道上的战斗还是相当惨烈,张燕的军队也并不是那么白给,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比袁绍的正规部队战斗力要强悍一点点,可是连特洛伊的坚城都能被从内部攻克,张燕既然没有防患于未然,那就只能面对失败的命运了。 而这次袁绍没有再姑息张燕,在他得志意满的跨马进入几乎没有损坏的邺城的时候,他决定要追逐张燕,将他彻底铲除,以报复这次更多意义上说来是耻辱的战役。至少手握十万雄兵的时刻,根据地的核心被人攻克,不算是件光彩事。 一个月之后的常山会战,将是张燕永远的梦魇,吕布所率的飞骑,将张燕的步兵压制得一塌糊涂。张燕的军队是成批的倒伏,然后发展到了崩溃的地步,一直败退然后败退,一直逃到了乐平,张燕的十万大军,权且这样称呼张燕的军队,仅仅剩下了三万。 又过了一个月,张燕派遣使者来向袁绍求和,或者说是请降。张燕去掉了自己的冀州中郎将的称号,表示归顺袁绍,袁绍与众官员商议,觉得实在是连年征战,百姓和军队都疲惫不堪,而且张燕逃向深山,就难以追逐,更难以扫清,如果他愿意投降,不如就将计就计,令他镇守一方,也以此为由头,将他赶出冀州。 袁绍就用了田丰和郭图的计略,表荐张燕为并州中郎将,率部镇守并州,防备匈奴。当初袁绍刚刚占据冀州的时候,匈奴单于於夫罗便曾经率众攻打邺城,因此袁绍对于匈奴的战斗力一直有着很深的印象,所以把张燕派去,也不担心他会再度崛起,因为匈奴人会给他颜色瞧的。 只是让张燕去不要紧,袁绍又不想随意的放弃进入并州的机会,以并州目前的局势也并不容易插手,南面是上党太守张杨,袁绍现在还没有力量去远征他,而晋阳附近乃至更北,形势更是一团糟糕,匈奴人遍布大半个并州,这都是呼韩邪单于南迁和羌人暴动的成果。而当初本已臣服的匈奴,又趁着汉朝的动乱,开始蠢蠢欲动,劫掠还不是很严重的事情,最严重的是他们将要成为并州的主人了,如果不是他们内部还比较分裂的话,情况会更糟。 有人建议袁绍派一个比较可靠的人跟着张燕去并州,起到一个坐收渔人之利的作用,如果张燕的力量被匈奴削弱,则可以灭掉张燕,直接开进并州,再想办法对付匈奴人。而若是张燕能够解决匈奴人,那就把从上而下的解决张燕。这本来是个还过得去的办法,但是袁绍却担心没有这样一个人,或者担心真有这样一个人,却被危险笼罩。 袁绍最后竟然做了这样一个决定:任命刘驰为晋阳典军校尉,随张燕入并州,又任命自己的外甥高干为西河太守,率兵三万,暗中准备西进并州。 可是这样的决定也有人反对,比如说是张正,袁绍的用意明显不明显不说,让刘驰去那么蛮荒的地方(在当时是这样的哈,山西籍的书友不要骂我,山西的历史其实是悠久而光辉的哈),并且直接领导还是张燕,可以说张燕算得上刘驰的仇人,而更严重的是刘驰也是张燕的仇人。张正再次劝说袁绍,请他收回成命,或者另外考虑考虑,袁艄当然不肯答应,张正便请求陪同刘驰一起,虽然张燕忌恨自己,但是对袁绍失望之后的他,也只想陪同刘驰,把那失散的两年补回来,为了刘驰,为了公子,更为了自己。 如果是在以前,袁绍一定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但是他现在已经不信任张正了,尤其是荀彧的事情之后,连荀谌都大病一场,转为低调了不少,袁绍也并未因他的闭门思过而多信任他,何况像张正这样恍若无事呢?反而疏远他,再加上郭图、逢纪、审配等人在身旁说得多了,他也就顺水推舟,你张正愿意跟随刘驰么,我还嫌麻烦不成?便派张正为介休典农使,随军出征。 张正和刘驰都在一种低落的情绪中出发,张燕倒没有说什么,毕竟他此时还在名义上是袁绍的部将,那么在并州也不错,反正冀州是呆不下去了,袁绍现在决心用这个机会将自己赶出冀州,但是和公孙瓒的良好关系倒是可以继续保持的。而对于刘驰和张正这两个过去的仇敌,因为是袁绍的手下,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何况在这方面,张燕还总是心胸宽阔的。 张正和刘驰商议,如果到了晋阳,张燕要是立住了脚跟,恐怕他们两个的麻烦就要来了,而如果张燕立不住脚,那岂不是灭顶之灾立刻就到了?并州的匈奴人可是非常之多,虽然南匈奴并不像被匈奴那么剽悍,不过他们的游击手段,实在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启程的头两天,刘驰倒是都没说什么,一脸阴郁的样子,张正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也就没有说什么,但是到了第三、四天,刘驰开始变成了一副开心的样子,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张燕还在非常的奇怪,为什么刘驰这两天看见自己总是在笑,他有什么好笑的呢? 从乐平到晋阳本来并不用多久的时间,不过张燕有意休整部队,他自己的手下不过三万余人,连带黑山上面的家属,扶老携幼迁往晋阳,总共二十万人左右,这可就太过耽误路程了,而黑山鼎盛的时候曾经有百万人,因为连年的战争和粮食的缺乏,虽然时常掳掠人口来充实,可是不论是黑山山区的住民,还是张燕队伍中的士兵,数量都已经减到原来的五分之一。看到张燕烧毁山寨和住房的时候,很多山民,虽然最贵重的家产都带在身上,其实他们也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太贵重的家产,损失虽然已经尽量减到最低,可是对于一片居住了数年的地方,第一个躲避外面战乱的地方,纵使称不上桃源,也总好过外面,怎么能够不倾注一点感情呢?何况那些房屋的木柱栅栏,茅草篱笆,都是亲手搭建,这个家园又毁弃了,什么时候才能重返那些安全安定的日子呢? 这样看起来,还不如那些野蛮的匈奴人,一样过的是奔波转徙的生活,他们至少还有牲畜牛羊,而这些离乱之人,不过是露水蓬蒿,能够持久多少呢?哭喊着下山,而又哭泣着上路,年老体弱的也就倒毙在路旁,而粮食都是供给那些最强壮的人的,因为战士要打仗,只有打仗,才能保护妇孺的安全,可是妇孺还是照样的在饥饿中死去,或者在战火中,一样的不能幸免。刘驰曾经在黑山住过大半年,自然清楚这些事情,可是看到这个情况,还是不能不感慨叹息。 离乱人,不及太平犬,可是这些百姓,如果能够回到冀州,也就不用受这种奔波转徙的灾难,想到这里,刘驰不禁撇了撇嘴,哂笑自己过于迂腐:袁绍对于降卒要杀,对于百姓也要杀,就算回到冀州,还不是为他连年征战做肉盾?而从另一面来说,张燕又岂肯轻易放松这些百姓?这些百姓就算不能成为军队,也能成为军粮,人肉也不见得就是只有贵族才能享用的,与其让他们腐化去充实乌鸦或者豺狗的肚子,还不如给人来吃。 “朝露栖晨草,晶莹日曦无。 远迁别旧地,西来就荒芜。 城郭皆覆灭,村社一萧疏。 野骨捐于道,豺狼白日出。 山塬撑白骨,落霞血模糊。 生民为刍豢,缓步鞭策驱。 弓羽前后迫,叱骂左右呼。 鬓发乱艾蒿,衣裳敝膝肘。 老幼难扶持,相顾吞声哭。 野草年年绿,一死安可复? 死者卧蓬丘,存者仍生受。 晚来天雨雪,不知夜何如。” 刘驰一面策马前行,一面低声慨叹。 到了晚上,又安下营寨,各自休息。刘驰从冀州也带出了万余兵马,不过这些军马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张燕长山之战的俘虏,给刘驰带上这些人,也是为了制衡张燕,但是又不想让刘驰得到一定的实力,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不过他没考虑到刘驰对张燕军中的情况非常熟悉,外加这些降卒对张燕和袁绍都有不满,因此这些人经过几天的整备,也就相当于完全的归属于刘驰了,只是战斗力还太过差劲,士气更是低落的不行。 刘驰一面安排众军士,又令分散些粮食与百姓,虽然不多,也总算少救济一些,正当忙碌间,忽然有人说道:“刘使君,有人要见你!”刘驰一面监督称量麦子,也顾不得回头看,只说:“我不是在这里么,有什么话就!”“可是……”那个人似乎有点为难,刘驰放下手中活计,转身一看,不由得惊呆了。
第二章、一局输赢难,携众入并州[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