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还有城墙守卫,大可不必担心。便说道:“你辛苦了,权且歇息一番,”又令周围人去请聂县尉早作准备,骑兵片刻即到,无准备之仗可是打不得的。一面自己登上城头来查看形势。 百姓们对匈奴人有恐惧的心理啊!刘驰登上城楼时候在想,得想办法不让
他们有这种心理,连官兵也觉得匈奴人难以战胜,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可是他登上城楼看见了匈奴人的前进,连自己也觉得匈奴人简直难以战胜了。 数百骑奔腾而来,看上去是那样的杂乱无章,马背上颠簸的都是些皮衣皮袄,虽然现在天气是这样的炎热,最显眼的无非是那些背上浮动的白羽,这些是弓箭的尾端。刘驰见过西凉的铁骑,见过幽州的白马骑,他们整齐划一,步伐矫健,士气昂扬,精神饱满,呼喝如雷,行动如风,可是也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感觉。 而眼前的这些高耸着颧骨,倒塌着鼻子的蛮族,和大汉的军队相比,简直就是一队逃兵。衣服上的残缺,甲胄也不完备,盔歪甲斜的样子和溃兵别无二致;马匹的杂乱无章,却又像那样的呼啸而过;人群都是懒散的,耷拉着的眼睑,将那些本来眼睛就细小的匈奴人展现的更加无精打采。可是他们人随着马的上下起伏,似乎身体的每一个关节的震动都随着马的颠簸,仿佛就是人的下半身生成了马的样子,人和马就是一个个体。这种娴熟的骑术,以及那射箭时随意的挥洒,简直就是魔鬼一般。 匈奴兵的可怕还是有道理,当初就是飞将军李广,和匈奴战斗也是攻少守多。虽然现在匈奴已经衰落,可是只要他们的骑术还在,他们的射术还在,随时都可能成为汉朝的一大威胁,刘驰顾不得多想,连忙指挥手下人闭紧城门,高竖盾牌,准备防御。 匈奴兵开始呼啸着攻城了,他们沿着城墙驰过,便有无数的飞箭飙上城墙,这个城墙不过两丈五尺高,稍稍有点距离便能射上城楼,这些箭矢射在盾牌上怦怦闷响,似乎每一下都打在刘驰的心里,士兵们惊慌不堪,也顾不上反击过去,只是一味躲在盾牌之后。聂异赶上城头来,说道:“匈奴人善骑射,若再攻到城下,将斩关落锁!大家不能轻忽,一定要用弓箭压制住敌人!”见众军士毫无动静,厉声道:“男儿立身世间,今幸有一处安身,辄为家也,当思保家卫国,战斗而死!”说着擎过弓箭来,说道:“看我射之!”一箭离弦而去,正中冲在最前的一个,那人翻身落马,众军士一阵欢呼,都各自擎弓箭乱射,匈奴也没想到来到这个小城竟然还会被阻挡,而且如此多的羽箭排空而来,也毕竟不是好对付的状况,一时低声地闷哼之声连起,数十人落马,余者连忙保护其中一人而退。 众将士一见匈奴人退却,心中大喜,都欢呼呐喊起来。刘驰定睛观察那个在众人簇拥之下的人,虽说是被众人簇拥,可也是离一马首距离,但见那人宽肩阔背,身披虎皮,头上插着大羽,勒着发箍,腰间一条玉带,显然不是一般之人。 捉得如此一人,胜过多少匈奴的普通士兵!刘驰这样想到,可是眼前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方法捉住他。 聂异仿佛看出了刘驰的心意,大声喊了一气不知道什么叽里咕噜的话,对方果然起了争执一般,最后又都冲了过来,在那个为首的人率领下。聂异说道:“说不定是匈奴的大官,但也可能只是个千人长。”刘驰问道:“你刚才所说的是匈奴语么?”聂异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马邑那个地方匈奴人多得很咧,会说几句他们的话也没什么!” 可是那个匈奴人的首领却并未直接冲向城墙,而是从背后拔出一支箭,射向西方的天空,拖着一声金属的锐响。刘驰本来想问问聂异刚才说了些什么,可是现在听到这声响,聂异和刘驰都大惊失色。聂异是有这方面的经历,而刘驰不过是从书本上得知那支箭代表着什么涵义。 鸣镝将会召唤来更多的匈奴人,在这城墙之下,将会有不知多少的血肉的堆积,而这个介休县城,能不能继续在地表矗立,也许就要靠老天来裁断了。 山雨欲来,城头的军士都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兵器,凝视着远方山峦,何时会出现匈奴人的大批部队?西下的太阳在此时看来正刺眼,而那些匈奴人也在不住的兜圈子,而终于因为忍耐不住而发起了冲锋,虽然才只二百余人,但是其威势也实在难以抵挡,若不是还有城墙围栏,很难想象血肉之躯能够抵挡这些骑兵的铁蹄。而后面将要到来的,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也许,匈奴人真的很难战胜。刘驰忽然产生了这种近乎绝望的想法,但是马上又推翻了自己,我们大汉才是不可战胜的! 西门这边战事正紧,东门这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原来众百姓长期在匈奴的骚扰下生活,深知刚才那一声鸣镝代表什么意义,当下连忙携带了些细软,准备像往常一样,躲避到山中去。但是东门的守将不肯开门,双方争执不下。 东门的守将正在和百姓们互相推搡,城楼上的士兵大声报告道:“我们的人回来了!”几千士兵押运着收割的粮食,在张正的率领下,正在匆忙的向回赶。 张正来到了门前,大呼开门,平日里他劝农督事,不辞劳苦,大家对这个典农使还很尊敬,本来堵在门口的也都让出条路来,张正连忙催众军马入城,听说百姓哗闹,要出城逃难,也不多说话,便命手下人将粮食全部入库,待自己回来再清查,一面登上高处大声说道:“众父老们!我与刘将军来此,没有什么奉献给大家,只希望能够保护大家的平安,才不愧对大家给以我们的资助。但是现在大家一年来辛苦的成果,已经都运进城来,我们不设法保护财产,不让他们被强盗劫走,反而闻风遁逃,把我们美丽的家园都丢给敌人,这是什么做法?试问这样即使能逃得一时性命,但是这一年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而且下一年,将要如何度过?难道我们为了一时的胆怯就要未来的一整年都承受着饥饿的煎熬么?为什么不能去战胜匈奴?虽然大家都不过是平头百姓,打仗的事情让我们军人来做,但是大家不能做这样拆台的事情,一哄而散,除了让敌人有机可乘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我们的人数那么多,为什么要受蛮族的欺凌?大家知道刘将军是什么人么?他就是当年以六千人马,和五万西凉董贼的军队血战到底的刘行彰将军!不管我们是死还是活,不应该在逃跑和饥饿中死去,纵然是死,也要让那些蛮荒之人不敢小看我们!” 张正振臂高呼道:“愿意抗击匈奴,保守介休!”众人也多年受匈奴欺凌,皆因官军屡战屡败,而以残杀百姓邀功,实在让人心肠冷透,匈奴每次来,能跑的掉就跑,跑不掉就死,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现在也确实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只要能够受住城池,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于是都响应道:“愿意抗击蛮夷,守卫家园!”张正大喜,令百姓替换士兵,协助将粮秣入库,又将士兵抽调出来,上城墙增援守城。 刘驰一见张正上城来,心中大喜,张正只说道:“全城百姓仰望主公,但求能抵御住敌军。”其他的也不必多说了,城池若破,灭顶之灾是一定的。刘驰拍了拍张正的肩膀,他知道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逃亡了,但是他实在没有时间去平息这场可怕的灾难,其实对他来说,如果百姓的斗志消亡,才是民族的灾难。但是张正及时地回来,平息了一切,这轻轻的拍抚之中既是感谢,又有信任,但是双方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在过去的事情上纠缠。因为匈奴人正在进攻。 那些匈奴人喊叫着,唿哨着,一遍一遍兜着圈子,冲过来一阵飞射,洒下一阵箭雨,旋即又退去,似乎是猫在逗弄着爪子之间的老鼠,而在事实上,似乎并不是应该由他们扮演老鼠的角色么? 远近的山峦静谧的裸露着,黄绿间杂着,留下的都是田埂间的秫秸,反射起夕阳投射来光芒,仿佛是一样的箭矢,他们来的那么突兀而毫无阻挡,纵使是匈奴兵也未必有这样的自如。这些山河在夕阳的映衬下,就是那么的美丽,可是依然是在这样的时刻看到这些或者说是美丽,或者说是凄惨,落日引起的悲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时刻,漫不经心的与城下的这些匈奴人交战,心中却总是涌动着那些唿哨而来的千军万马,而那些总会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队骑兵,跟我来!杀他个人仰马翻!”聂异忍耐不住了,自己提起大刀,便要下城楼去。袖子却被刘驰拉住了。 “小心!”刘驰在注视聂异面庞片刻之后说道,“介休城还需要你!你不能有闪失。”聂异倒身下拜道:“叔同绝不坠主公之威!”他每每听张正称刘驰为主公,都是大惑不解,而今才真正知道,要使这次能够顶住匈奴人的进攻,刘驰就是介休的主人,今天的介休和每一天都不一样,人们终于能够起来抵抗了,虽然刘驰只不过是站在这个城楼上,甚至不能去击鼓助威,但是他站在那里,对人们就是一种激励,对于那些受尽了官吏、异族、盗匪以及一切痛苦压迫蹂躏的人们来说,那种抗争精神就是激励。此刻他由衷的拜倒在刘驰的身前,却完全出于尊敬和虔诚,他要回来继续保护刘驰,为什么会让人这个样子?也许是上天安排的。 站起身来的聂异向下走去,仗着腰间的铁剑,脚步却并不沉重,他这次是要去成功,并没有什么悲壮,多少年来终于能够在战场上和匈奴人拼杀了,以前的窝囊气要找回来,他的思绪被拉回到过去,那个少年仗剑杀人,然后带着一身的血迹,不敢回家,年幼的弟弟现在该长成了个大人,应该也有宽厚的肩膀和浑厚的嗓音,可是他能否在这个世道活到今天也还说不定,他不愿意再想,只要把这些年忍下的恶气宣泄出来,重新的一个自己,就在城下招手,聂异有些目眩神迷,险些踏了个空,当他向前趔趄的时候,清楚地听到了刘驰的惊呼,但是站稳后,他没有回头。 城下的精骑早已经准备就绪,整装待发。刘驰自从知道匈奴人离这里很近之后,就着意训练了一支骑兵,以备不时之需,这一队骑兵不过五十人,但是却是最精锐的部队了,何况在现在的时候,五十人的骑兵队伍已经俨然是奢侈,若不是张正经营筹措,恐怕数目还要更少。 “战士们!跟我冲啊!”聂异撞开城门,带着这五十骑呼啸而出。 对面的匈奴人似乎是措手不及,但是当他们看到了是骑兵,便渐渐的后退,分层次的一面回头射箭。 聂异朝身后一招手,所有人全都伏在马背上躲避箭矢,城上众人放箭牵制着匈奴人,可是他们渐渐跑出了射程。 只要冲到面前,就可以杀他们个人仰马翻!聂异想着,因为他看到了匈奴人都是持弓捉箭的。 匈奴人似乎停了下来,不知道是疲累拖得他们已经不愿意再逃跑了,还是他们还有别的计划,可是看情形并非前者,不过出城来本身就意味着一场血战,如果现在不拼一场的话,等到匈奴大部分军队来的时候,那即使想拼一场都不能了。对于一个善于围猎的民族,绕着圈子飞射中心,像一尊磨盘,将陷入其中心的一切碾碎,不管是血还是肉,还是钢铁,这就是匈奴的可怕之处。 那二百余匈奴人就那样站着,高居在马上,马高居在一个土坎上,任风和落日的余晖从他们身影得缝隙中穿过,他们的眼神中带着狼的诡异和凶顽。真是一个异类的民族!聂异想着,可是他的人已经撞到匈奴人的半月形队伍里面去了。而匈奴的首领霍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半月形状的刀,高高举起,锋口上闪着金色的阳光。 “拔刀!冲!”匈奴语的呼喝,虽然声音极高,但是音调却还是那样的低沉,也因为这些仄调的语言语素,也因为发言者嘶哑的嗓音,也因为其中渗透出来的死亡的色彩,使那句呼喝如同一声闷雷,重重的撞击在每个人的心里。 我怎么就没想起,匈奴人还有佩刀的呢?虽然他们很少采用肉搏近战,但是看来这个酋长已经决心吃掉我们了!即使是拼着多受损伤的代价,因为这样可以让我们士气堕落!聂异懊恼的想,不过没关系,我们会让他们知道厉害的! 自己这边还有四十余人,都用是长枪,直接戳入对方的阵势,这一开始让匈奴人吃了些亏,可是一到近战,就又多受不少阻滞。敌人就像是流沙的洞穴,而自己的部队正在深深的陷入而无法自拔。 匈奴人的酋长大喝一声,飞马过来交战,仿佛也看出了聂异是这一伙汉人骑兵的首领,他决心要生擒或者杀死聂异,不管是死的活的都无所谓,只要自己亲自动手就好。作为一个军中享有威望的人士,战斗所带来的荣耀总是不厌其多,他把这看作是对聂异的恩赐,虽然这种恩赐不过是能够死在他的尊贵的手上。 刀光上闪着夺目的光芒,收割着死亡的灵魂,劈向聂异的颈部。 聂异大喝一声,举刀招架,但感觉对手的力量并不是意想中的,而是出奇的强大,虎口处火辣辣的疼痛,而又瞬间的麻痹,他估计那里会有液体涌出,可是又无暇顾及。 一连三四刀劈来,聂异并无还手之力,而硬拼则更不是办法,不得已只好拨转马头,寻求一个更好的角度以施展自己的刀法。 可是自己的部下渐渐稀少,匈奴酋长还在背后紧紧逼迫,看来自己犯了错误。 错误是致命的。
第三章、城小贼亦屠,胡骑杂风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