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伤害,那块被毁的田地,在茫茫旷野之中,十分的显眼,而百姓老幼数十人,于路旁哭嚎。 这个情景令刘驰倏忽想起那段时间——自己为中山国相,正逢黄巾初定,百废待兴之际,虽然董卓乱政,从朝中到地方都不堪,但是刘驰执政一郡,自然能够整肃,不料才过半月,也是一块农田被毁,然后所有兵尉捕快搜索,也查不出缘由,过了几天,又是一块农田被毁,场景一模一样。刘驰为之伤透脑筋,可是连续毁坏五六次农田之后,刘驰桌子上竟然出现了一块竹简,上面刻着:“刘驰不去,祸患永继!”之后又没有毁坏农田的事情发生了,而是耕种那些田地的农人中的一人,被杀死在门前。第二天同样的事情还要发生一次。此后每日死一人,全郡人心惶惶,最后刘驰愤然辞官迁往异乡,这一系列的恐怖事件才算告一段落。 看见了这一幕,刘驰眼前一黑,过去的阴影又重新来到,他的心头仿佛被重重的击上一拳,当初竹简警告的事情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中山的百姓不知道是因为有人针对郡守。而刘驰虽然明知道对方
是故意在制造恐怖气氛,而实际是针对自己,可是对方既不现身,也难以抓获,以刘驰为人,如何忍心让百姓代替自己承受?不如索性弃官不做,可是现在这一切又重现,让刘驰如何不气愤和眩晕? 要不是刘宇在旁扶住,他就早已栽倒在地上了,可是他还是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住所里,床上很舒服,可是他挣扎着起来时,头还是一阵眩晕,刘宇尚未长成的身形,就侍立在身旁,一见他要起来,连忙过来搀扶。 刘驰勉强笑道:“不必如此,我死不了!”说着便起身,却见张正和温恢已经在面前了,不由得一怔。 张正关切的问道:“主公,感觉好些了吗?”又说道:“被毁农田,我已经让县府出资补偿,百姓不肯收受,只好减免其赋税,命当地乡老里正随时酌情救济。”刘驰点点头,似乎是对这样的处理意见比较满意,忽然又叫道:“不好!速速将那几家人口搬迁入我县衙府邸来!” 温恢和张正对视一眼,都觉得主公此次病的不清,他俩人都在外邑督政,听人传话说刘驰突然生病,料想必有变故,马不停蹄赶回来,却见到主公如此状况,都深感忧虑,温恢上前说道:“县衙乃办理事务之处,男女口杂,出入混乱,自然不能安置在县衙!主公若是要厚厚抚恤,不如安顿在城中。” 刘驰只是点头,又扶住头颅,刘宇在旁劝说道:“叔父想必尚未爽然,不如再休息片刻,方能理事!”张正看了看刘宇,也听刘驰手下人说了这个人,是吴霜介绍来的,便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也说道:“主公请善保贵体,我等自理会得,等到主公身体愈可,再理事不迟!”刘驰但觉病势沉重,两眼难睁,只好默认。挥手让他们出去,张正与温恢便告辞出来,而刘宇,安顿好刘驰,又叫左右善加护持,有事赶紧通报,便跟二人出来。 张正见了刘宇,便问吴霜情况,刘宇常听吴霜说起张正、宋明二人,却不知道温恢等人,因刘驰病势来的凶猛,也不便多说吴霜情况,当时只简要说了些。张正、温恢两人正踌躇如何是好,外面闯进一人,大声喝问:“主公好好的,如何突然病了!”如风火一般卷进来,身披红绒罩衣,双眉耸动,正是聂异。 张正连忙迎上前去,说道:“噤声!主公才休息下,你又来吵嚷?”聂异一见是张正,便不多说话,又见温恢,捣了他一拳:“嘿嘿,你小子也来了啊?”张正见他一会急,一会又忘记了主公的病势,不由得无可奈何一笑,便把介休的怪事说了一番,又说道:“我看事情并不这样简单,主公一定另有隐情,否则……”忽然听见屋子里似乎有响动,刘驰咳嗽之声,从窗子传出,张正蓦然顿住,不再多说。 当夜宋明和王凌也赶回来,宋明还带了一位名医,可是来诊断一番,不过说些乍一受惊,感染风寒,且在春季,肝木克脾土,忧虑过多而伤脾,当多食甘甜,又抓几副药吃云云。 刘宇与众人混得熟了,众人见他年纪幼小,且是主公所宠爱之人,也就都另眼相看,尤其张正、宋明更看在吴霜的关系上,对他有所照顾,可是刘驰的病势,挨过二月,才渐渐好转,一时众人度日如年,代行诸县事务,看刘驰精神渐旺,才略感宽慰。 刘驰本来十分担心那些惨剧会重演,但是看到自己生病月余,竟然毫无动静,或者是巧合也未可知,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还有待调查,而那些遭受损失的农户们,早就因为得到了补偿而忘怀此事。 可是刘驰不能忘怀,那些东西如同恶梦一样笼罩在介休城的上空,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去,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发难,那阴云的颜色应该淡化了一些的?还有吴霜说自己被征辟为西河郡太守的诏书即日就到,怎么还没有任何消息? 刘驰才开始理事不到三天,就有来自匈奴的消息,这次却是个请柬,匈奴三月开春要大宴族人,左贤王邀请刘驰去参加饮宴,更特别说明希望带上一名汉人医生,因为贤王的阏氏重病不愈,希望借助一下汉人的医术。 刘驰为了这件事大费脑筋,现在自己的治下汉匈关系还算得上良好,这次赴会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这个医生……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言自明,听说病的还是贤王最宠爱的阏氏,又不知道她生的是哪方面的病,一般的人谁能够治的好呢? 刘萍自告奋勇要随同,刘驰也只好答应了,这个妹妹医术还是可以拿得出手,何况这件事情如此重大,身份太过低微的人若是知道病人是匈奴阏氏,不是痛恨,就是惧怕,哪里能发挥的出自己的医术?便只好将刘萍携带上,用聂异和张正陪同,带上亲卫十余人,又准备些礼物,留下刘宇熟悉一下政务和军务。刘驰自己不会武功,便很希望这个义子一样的人能够多学习些武术,好歹还有吴霜事先给他打了一些基础,便叫宋明去指导些他日常的练习,就留在介休城中,自己开始上路。 穿过了汾水,刘驰才发现两边的世界有多么的不同,麦田刚刚抽芽,那种柔弱的草一般的浓密的绿色,在风的吹拂下汇合成一波一波的麦浪,这种情景,在汾水的西岸,尤其是过了中阳县之后,都被那些黄绿夹杂的土地上,大片的牧场所取代,黑色的牛和白色的羊,还有五色的马匹,在那片乐土上繁衍。杂乱的毡房,倒扣在河流冲积出的平坦地带上,草丛是那样的深茂,风也吹不动他们。 远处的山与近处的河,都是那样的险峻和牢固。曾经的中华的乐土,现在就这样变成了那些饮乳食肥的蛮族繁衍生息的场所。当初梁惠王泛舟西河,曾感叹“美哉山河之固”,可是也就是这个梁惠王,从安邑迁往大梁,断送了中原的霸业,连太子也死在异国,世间的事情总是那么让人觉得感慨,而自己如果不能保守这块土地,会不会连自己也死在这里? 走到这里他不能不想起自己的经历,渐渐走在崛起争霸的道路上,不管自己是否愿意,现在这个世道,有什么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呢?只有有了更大的权力,才有更大的贡献,难道不是么? 吴起当时是怎样对梁惠王说的?对了,国家的强大不是靠山河的险固。 我一定会消灭这些匈奴,让他们永远的消失,虽然现在我不能够击败他们,但是总有一天……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左贤王的欢迎队伍。十二个头戴牛角的巫师,簇拥着贤王,黧黑的脸色上烘托着那热情洋溢的笑容。“上次的失败是我们一时的疏忽,如果匈奴中没有另外两个家族的话,我们是一定会与你决战的!”左贤王笑着面对刘驰,心底却涌出了这样的话。 拉着手的两人一同走进了左贤王的大帐,两个同床异梦却又心照不宣的人就这样友好而又亲切的会谈,讨论着两个民族美好而又和平的未来。 咚咚咚! 鼓声传来,左贤王拉着刘驰来到了他们部落的野宴场所,泛着乳白光泽的马奶酒、飘洒着烧烤香气的牛羊,还有就是那些载歌载舞的少男少女们,粗犷的舞蹈,仿佛是战斗的呼唤。刘驰和他的手下们都在这种场面中如醉如痴。 四五尺长的牛角号高高举起,雄浑凝重的音调拉响,然后是咚咚的鼓点声,然后就是哗哗的击打节拍的声音,穿着野兽皮毛,光着上身的匈奴少年们开始了角抵,飞腾起来的尘雾,使得周围的匈奴人们沸腾了起来,狂野的性格,仿佛重现了那一日介休之战带给刘驰的感官。 殷勤的劝酒,热情的舞蹈,还有一切一切的快乐,让人眩晕的幸福的狂欢,忘却了所有的不幸和悲苦,对于匈奴人来说,新的一年也就这样开始。左贤王虽然酒量奇好,但是也不禁马奶酒的绝好的情感释放的催化,开始加入了舞蹈的行列,最后又倒在仆人和姬妾的簇拥里。 刘驰此时的想法竟然渐渐的变化了,匈奴的文化虽然和我们的如此不同,但是似乎有一些,比如那些对自然和生活的热爱,都是一致的啊。不管他们在战场上如何野蛮和粗犷,但是都是喜欢快乐和幸福的啊,他们的鼓点,颂诗,都是那么的神圣而又有力量,如同我们的一切辉煌。 而最后刘驰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样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的了,他只记得三月的月亮在草地上看来是那么美好,而那样极其类似马奶酒的柔和光芒仿佛也能醉人一般,把刘驰温柔的放倒,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清楚地听到了一缕琴声,而这琴声,又是那么的哀婉和沁人心脾。还有清香,可是醒来之后,只有头脑的昏沉和前夜狂欢带来的肩臂的酸痛。 可是看到身旁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匈奴少女,他的眩晕更加严重了。她裸露在皮毛做成的被子之外的臂膀,洁白如玉,完全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经受风沙的粗糙和黧黑。因为匈奴人的女子会用泥土敷脸,用以抵挡风沙的侵袭,反而让皮肤保养得更加细腻,富含矿物质的湖底的泥土,就是非常有效的化妆品,但是这些做法也只是贵族女子才能够享有这样的东西。眼前的这个女子静静的睡着,似乎是在极度的疲劳中挣扎了很久,而到天亮才昏昏睡去一般。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子是谁?自己昨天晚上都作了些什么?刘驰顾不得如何让这个女子好好休息,他急不可待的推醒了那个女子,询问她的情况。 匈奴女子醒来了,瞪大眼睛看着刘驰,清澈眼神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幸福,看来是个姿容婉约,却又不失豪爽的美丽年轻的女子,却并不说一句话。刘驰这才意识到可能这个女子根本不懂汉语,连忙出帐篷来,就见到了张正和聂异,两人都面上含笑,但是在刘驰看来,这不过是种幸灾乐祸罢了。 “我需要解释!”刘驰满面愠色,可能还带有羞涩的成分,来质问张正和聂异二人,两个显然是知道一切情况,却又十分赞成这样的结果的。 聂异依然是笑容可掬,但是张正不敢再放肆,连忙答道:“昨日主公醉了!”“我知道我醉了,可是那个女子是谁?”“那是右贤王的女儿挛缇不花。我等想如果左右贤王要害主公的话,大可不必采取这种做法,故此放心让郡主服侍主公……”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刘驰心烦意乱,两条俊秀的眉毛也因此纠缠到了一起,摇了摇头,“现在事已如此,我也只有娶她了!”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只有对不起你们了!” 张正觉得蹊跷,但是见到主公十分不悦,不由在旁开导道:“其实如果娶了郡主,自然可以让西河汉匈两族平安相处,百利而无一害。”又顿了一顿,说道:“若是担心后嗣血统不纯,可以再娶大家汉女。”刘驰心中烦得要死,说道:“此事不必多言!我很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叫会匈奴语的妇人去安慰一下郡主,我去前面走走。”说着袍袖一翻,转身走向自己的马。 张正和聂异虽然十分的不放心,但是现在方圆百里都是左右匈奴的地盘,也应该不会有事,主公不愿意有人跟从,何况他一贯沉稳刚毅,不会乱来的,也就劝谏几句,刘驰哪里听得进去?马上加了两鞭子,转身便去了。 “或许这真的不是个好选择!”张正望着刘驰远去的背影,不无忧虑地说道。“怕什么啊?反正是好事!”聂异幸灾乐祸的说道,但是他面对着张正转过来的那张沉重严肃的脸时,口气又弱了不少,脸上的嬉笑神情也渐渐消退。 “看来有些事情我们还不清楚。”张正结论性的说道,“只能看事情的发展,随机应变了!”
第八章、推演文王卦,锦帐做春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