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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蔡女操琴曲,谈笑静胡沙[2/2页]

武林大会 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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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的侮辱和痛苦?背井离乡、卧雪眠霜的苦楚?还有那些迁徙的悲哀,离乱的伤痛,所有的悲催你都忘怀了么?胡雁哀鸣,故国难返,数年来不见片言南音,你还有勇气重新回到哪里继续承受那些东西么?”刘驰的感情随着自己的词藻波动,为着面前的这位女子尽情伤感。挛提不花听着都不禁动容,蔡琰更是泪流满面。 “但是挛提豹是我的夫君!”蔡琰流泪说道:“不管我能否承受,不管使君是否承认,我将要回到他的身边!” 这一句话让刘驰之前所说的所有话全都成了无用的敷衍,“可,可是,”刘驰奇怪道:“难道夫人不是深爱着仲道的么?” 蔡琰的眼泪更加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落,卫仲道是她心底的永远的痛,刘驰就算不愿意提起,但是也不得不提起,可是蔡琰此时的悲伤又有谁能够开解呢?一个女子在这样的世道,究竟能够做些什么事情,面临着这些选择,她该何去何从?她的手轻轻一颤抖,救触响了怀中抱着的琴弦,琴弦毫不客气的响了一声。正是这把琴,陪伴着她走过这许多的岁月,她开始仔细的看这把琴。 梧桐木雕镂的瑶琴,长三尺六寸一分,前宽八寸,后宽四寸,代表着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八节和四时。蔡邕酷爱琴艺,除了自制的一把鸣琴焦尾带在身边,最名贵的莫过于这把仲道送给自己的绕梁了。这把从楚庄王传下来的,拥有过无数主人的古琴,浸润了无数的岁月,乌黑的琴面上腻滑的感觉,似乎是当年仲道送自己这把琴的时候,两个年轻男女的手指触碰的感觉,那么令人心旌摇荡又舍不得离开结束触摸。已经过去四年了,那种感觉依然清晰。这琴面上镶嵌的十二枚金徽玉轸,是象征着一年的十二个月份,十二个月份,过去了又来,五十三个月过去了,心爱的人却永远不能重返,只有那些华美的装饰,陪伴着自己的每一个孤寂神伤的夜晚。 蔡琰顺手弹奏起了《诗经;郑经;风雨》,一面吟咏着那词曲:“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是啊,当初就是在初嫁的时候,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自己当时还是个有着莫名伤感的小女子,外面的惊雷驰过,大雨泼来,让人惊恐得睡不着觉,这个时候仲道就将他心爱的女子抱在怀里,轻轻呢喃着抚慰自己,他的话永远留在那个女子的心里:“你看,大风雨有什么不好呢?只要有你,有我,就算有风雨又如何呢?”他推开了窗子,放那些闪电和雷声进来,自己当时都忘记了要掩住耳朵,就只顾看着他的长衣在风里翻飞,那样子漂亮极了,就那样沉醉在自己的丈夫面前。 仲道开始拿出了这把琴,盘膝坐在风雨交加的窗前,两只白皙而又温和的手,轻轻的放在宫弦上。自己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也忘记了那把琴最忌大雷和大雨,可是仲道要弹,大雷雨又有什么关系呢?毁了这把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弹得正是这曲《风雨》,是啊,管他什么风雨?只要有仲道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仲道转过身来,向自己伸出了手,自己竟然勇敢的和他一起坐在风窗雨轩前,合奏那一曲,和天空的雷霆争鸣,和喧腾的水浪争鸣,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怕。蔡琰流着泪,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一面重演着那首两个人合奏过的乐曲,回味着当时和当时之后。 那个时候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人生的真正可怕之处,又岂止是大风雨?可是当我承受着比雷雨可怕千万倍的危险时,仲道,你在哪里呢?你竟然丢下了我一个人,曾经以为你会做我头顶上的大树,我就像青藤一样的在你身旁缠绕,所有的风雨,我如果有你在,我难道会惧怕么?可是你不在的时候,风雨难道不是依然毫无保留的泼洒在我的头上么?我再也没有和天地争鸣的勇气,甚至连活下去,或者不活下去,都难以决断,就像一片树叶落在激流中,任它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眼睛被泪水模糊,仲道那白衣翩跹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而去,以至于消失淡化。 也许这把琴真的上合天文,下合地理,内按五音,外按五行,否则它为什么如此的坚强,就算在大风雨中弹奏,在战场上流落,在大寒大暑中煎熬,却始终连条裂痕也没有?这是琴还是我自己?难道它比仲道还要坚强,仲道虽然文质彬彬,但是却也强健,可是他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而这把琴,不过是木头和丝,却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最后一次的弹奏,也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也是这曲《风雨》,仲道的手指在琴上来回,血就那样从他的口中喷出,这把琴上汇聚了他的灵魂和血液,仲道是一定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和我在一起么?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的活在我的身边呢? 一曲还没有弹完,商弦已经不再柔顺于蔡琰的纤纤玉指之下了,商者,伤也,那根弦奔腾跳跃,以极大的幅度震动,震动着蔡琰的心脉,胸口有一股热流在反复冲击,可是翻涌到鼻腔和眼中,都是酸楚。一股液体从胸中直接上冲,蔡琰已经遏制不住它了,两手在琴上猛烈一拍,琴声戛然而止,却又带起了轰鸣,又像水波一样淡淡散去,留下的只有愤郁哀愁,一股鲜红的液体从蔡琰的口中喷出,像仲道最后一次弹奏这曲子时一样,血,从心里向外宣泄,究竟能带走什么?或者仅只是对于愤怒怨恨的发泄。 刘驰和挛提不花正被她的音乐所感触,却越听越觉得她的情绪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正在担心之际,忽见她吐血,两人连忙上前。挛提不花拿出一方绣帕为蔡琰擦拭口边鲜血,将她撑在怀中。刘驰跪坐在她面前,皱眉说道:“卫夫人,纵然有千万般痛苦,也该珍重自己!”言下之意心痛不已。 蔡琰面如白纸,微微笑着,只是刚才一曲,已经让她脱力,可是就算如此,罹忧遭际种种,压抑了数载的,都是足以让人丧失活下去的信心的大伤痛大悲哀,现在能够发泄出来,就算这一曲让她死于非命,又有什么好犹豫呢?休息了一会,蔡琰才恢复了力气,得以将她未完成的话说下去:“仲道已死,我本来心如死灰,之所以还能够苟且偷生,不过因为思念故乡,想见一见亲人,可是我亲人丧尽,故土荒芜,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刘驰本来想要再劝,可是挛提不花使眼色止住了他,他只好继续听蔡琰说下去。——“刘使君仁义天成,又曾经在陈留附近住过,既是乡人,又似亲人,昭姬愿望已足,能得使君挂怀,已经感激不尽,今生无一为报,但愿使君能够为百姓解忧,还天下一个太平。” “可是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让夫人再入蛮荒!”刘驰无论如何压抑不住了激动,从蔡琰的话听来,大有为民族牺牲的意思,为国家流血保疆,是男人的责任,难道让这样一个饱经忧患的女子再跳进那个火坑里去么?就算她心甘情愿,自己于心能安么? “使君请听我说!”蔡琰一着急,不由得喘了起来,刘驰见她如此动情,只得闭口不言,听她的意思。“仲道一去,我心已死,可是先前未经离乱,想要去死,却没有那个胆量。就算是这样的尘世,也不免于留恋,使君,你觉得这是不是我太过怯懦?”“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是啊,就算是那样的困苦,都尚且贪生,左贤王虽然是异族,但是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一直念着仲道,他让我供奉仲道,从来没有什么怨言,对我百依百顺,就算我对他不理不睬,他还是一如既往,但是我心中只有仲道,就算他对我再好,我再对不起他,我也只有愧疚,毫无后悔!但是乱世中一个女子,心虽然死了,人却还要活下去,我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说到这里她忽然不再向下说了。 刘驰一直在盯着她,可是她突然闭口,让刘驰摸不着头脑,回看挛提不花,她也低下了头,不再多说什么话了。刘驰更加疑惑,问道:“那究竟为了什么活下去?” 蔡琰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希望!”旋即坚定地说下去:“我要为了希望活下去!” “希望?那么卫夫人认为什么才是希望呢?”刘驰还是不明白这个希望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已经有了左贤王的骨肉,我不想我们母子分离,也不希望他们父子分离。我们这一代人身经离乱,但是我们的下一代,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他们的生活了!”蔡琰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将她心底里的话倾吐一空,可是刘驰却为这些话怔在那里。 ※※※ “你是不能忘记那个汉人女子!”在匈奴人的营帐里,呼延氏面对着丈夫,这个白日去偷袭刘驰军的匈奴左贤王。“难道我们的族人死光了,你才能满意么?一个下贱的奴隶,值得你这样做么?” “你敢辱骂我的昭姬?”左贤王怒火中烧,眼睛瞪得溜圆,今天偷袭刘驰本来就是要造成他们之间的误会,好让战争机器运转起来,可是刘驰不但没有兴兵伐罪,反而把鄂立单于送回来了,呼延氏再也没有和刘驰战斗下去的心思了,何况他这个岳父也对刘驰的力量大为恐惧,对刘驰的仁德赞不绝口,那就更不会有刀兵相见的一天了,那么昭姬就永远不可能回来了。他的心里是如此的愤恨,几乎就挥拳去殴打他的妻子了,可是当他举起拳头的时候,呼延氏突然冷冷的说道:“你难道要打我么?”那种声音冷的让人心都为之一凛,“你对于那个女子如此念念不忘,那么我们的夫妻情份也就到此为止!”这位阏氏忽然鼓起了从来没有过的勇气,用着呼延氏单于的身份和口吻,霍然起身,用同样的怒气看着左贤王。 左贤王为她突然之间的变化感到无所适从,可是愤怒却始终都没有消减,“好,不管你要不要继续作我的阏氏,都休想侮辱昭姬!”“那个女人现在对于我来说简直没有任何意义!”呼延氏也毫不示弱,“桑苏的死是跟你有关的?你伤害了我的弟弟,不管他为人究竟如何,你当时所作的一切,可以让整个呼延氏与你为敌!” 左贤王似乎是被戳穿的气球,但是他所有的男人的优势,在这个曾经是他支配下的女人面前,支撑着他不至于失态,他迟疑着说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很简单!”呼延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父亲经过这一次打击,已经伤心欲绝,我们明日处死亦列还不知道要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他信任我,我将要摆脱你左贤王阏氏的身份,成为呼延氏的女单于,但是父亲失却了他的后嗣!你的儿子,冲儿,将要留在我们呼延氏部族,过继为乌赤的儿子,等我退位之后,他将会成为呼延氏的首领!你看如何?你们并不吃亏!”她及时地又补上了一句。 “冲儿是我的儿子,你休想留下他!”左贤王怒气冲冲,转身离开了大帐。“好,就看我们究竟谁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呼延氏也毫不示弱的在背后说道。 ※※※ 四月的天气,草原上郁郁葱葱,这里在这几百年来一直是农牧区的分界线,时而成为万顷良田,时而变成茫茫牧野,就看是哪个民族兴盛了,可是今天事情完全的不同,刘驰率领着他所有的部下,包括幕僚、部将和军队,来到了这片茫茫的草原,现在匈奴人已经准备远迁了,他今日的主要目的,是送一位亲人远去,怀着他所有的敬意和愧疚,要使用最高的规格来饯行。 蔡琰今天心情似乎并不是十分的好,但也不是十分的坏,盛装打扮的她,按照汉人的规矩,按照一切的仪式,登上了坐舆。刘驰特意为她征集了介休的所有裁缝,制作了汉装五十套,为她装起了十箱的妆奁,却全都是中原的土产,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在遥远的异乡,还能感受到故乡的温暖,即使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做法有点奢侈,但是对于这样一位可敬和做出了巨大牺牲的女性,谁会认为这样的做法是过分呢?如果她还有五十年的寿命,那么每一年不过才又一件衣服而已,不穿起这样的衣服,当她怀念故乡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呢? 主持仪式的是崔琰,刘驰率领着所有的人在一边观礼,匈奴的鄂立骨都侯和呼延氏,以及这场仪式的男主角左贤王,率领着他们的部众,真心的欢庆这样的结局。刘驰在欣慰和惆怅中,感到了一只手的靠近,那正是挛提不花,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 挛提不花也为这样的结果感到欣慰,她作为刘驰的使者,说服了呼延氏和左贤王,陈述要送蔡琰回来,作为左贤王的阏氏,左贤王当然感激刘驰,并且当即宣布随同呼延氏北迁,永远做刘驰的盟友。他和呼延氏的儿子,就过继给乌赤,也并没有什么,何况一来他现在有可能有第二个儿子了,再来他的这个儿子也可以做匈奴的领袖,将来还极有可能成为撑犁孤独单于,那是何乐而不为呢?当然最重要的,只是蔡琰愿意和他厮守一生。 呼延氏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的事业和负担比爱情和婚姻更重要,虽然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酸楚,但是为了自己的部众,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挛提不花的苦口婆心以及女人之间的共鸣,让她更加认识到死缠下去没有丝毫的好处。那么就让那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左贤王和他的昭姬去幸福生活,我还有我的部众,虽然有点孤凄,总能胜过既孤凄,又不能保护自己的部众,还有孩子!是啊,他们是为了孩子,我也有自己的孩子。啊,那种幸福是多么值得羡慕啊,虽然我自己曾经有过,虽然我也失去了那种美好,但是都是造化弄人,并不是我个人的缘故。不管怎么样,我们匈奴是安全了,我们的部众也不用再和这样可怕的敌人作战了。 刘驰看着挛提不花,深深感谢她为两族人民所作的一切,她用自己的巧舌,和智慧,为双方争取了和平,可是刘驰心中也有另外一个女子挥之不去,尽管两个人也算得上是共患难了,但感情的事情能说得清楚么?这不能不让他遗憾。何况此时刘驰心中又有了别的事情,刚刚温恢从介休传来消息——袁绍的外甥高干,已经率兵五万,准备攻取并州。现在晋阳的张燕,也已经起兵五万,将高干军阻挡在乐平。并州的情势,又将起新的变化,可是这变化将是什么呢? 他还没有完全从遐思迩想中出离,挛提豹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向他深鞠一躬,说道:“我们的战争,就此将会结束,我们的友情,也由此开始。我们匈奴,我挛提豹,是你永远的朋友。我会好好待昭姬的。”刘驰莞尔一笑,端过一杯酒来递给他,自己也接过另一碗酒,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一饮而尽。挛提豹转身而去,跟上来的却是呼延氏父女,两人在和刘驰共饮一杯之后,也相携离去。 其他的匈奴客人,也都加入了他们离去的队伍,长长的马队和驼队,以及蔡琰的那顶轿舆,蜿蜒在深绿色的草地上,向远方而去。 “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刘驰望着他们的背影,不无惆怅的说道:“可是将来的路,会怎么样呢?卫夫人,不,左贤王的阏氏,在乱世中,要多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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