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否已经太过迷信于天道而失却了本来的面目呢?如果说一切都已经注定了的话,还有什么必要再去努力呢?这个青州的皇帝对于这些事务已经走进了迷信的误区了?如果换成了我的叔父,他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弃士卒的生命的,但是他对于国家的治理方式,似乎远远不如这位道长有心得,那位道长所陈述的国家的样式,真的是我从来不曾听说
过的,我在这里应该仔细学习一些东西,而并不是那样一味的骗取情报和信任。这么无聊的事情,能少做,就尽量少做。” 想到了这里,朱宇不禁又说道:“那么主公现在该如何呢?”“这应该问你啊!”王铎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是我对于青兖局势并不熟悉……”“我只想知道,你对于今后的战略,有什么看法呢?” “这……”朱宇沉思起来,吴霜与他在长安的时候,起初是教授他一些书本,后来偶尔也讨论一下天下大势,而贾诩经常来做客,也讨论过几次,他们说徐州似乎是个比较容易攻取却又十分重要的地方,那么好,我就借用一下公子和贾将军的话,来回答一下。“宇以为既然难以与曹操争胜,不如先图徐州。” 王铎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又聚拢:“徐州户口百万,民实殷厚,但是陶谦有丹阳精兵万人,其他兵士数万,恐怕也难以取胜。” “我有办法!”一声长啸舒展开来,在密林之中,蓦然闪出一个身影,不急不徐的踱来,饶是夜色深沉,也遮掩不住他的狰狞。 “左、左道友,怎么,你会在这里?”王铎不禁警觉起来。 …… 琅玡的山怎么这么多?一支军队急匆匆的行进在山路上,领军的大将一部山羊胡子,两眼精光四溢,虽然已经被尘土遮蔽的整个人都显得灰蒙蒙的,但是还是没有任何疲惫的神态,整个部队脚步轻快。一夜之间行进了百里,也应该能够安全的完成任务。 “报告将军,前方出现一支军队,约三百余人!”斥候的飞报,让夏侯渊的心一阵缩紧。 “是不是青州兵马?”他沉声问道,保持着镇静,看来孟德担心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希望我没有来迟。 “似,似乎是徐州兵马……”探马的汇报让这位急先锋有点迟疑,“怎么会是徐州兵马?难道陶谦这个老狐狸也要来插一脚?”夏侯渊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在放松,如果是徐州兵马,或许只是巡视境内的?总比青州的仇敌来的好些,可是如何能够避免与他们交锋呢? 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他的头脑中,反正对方不过三百人马,自己率领了一千轻骑,如果使用得当的话,何不将这三百人吃掉呢?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妥,太史慈兵败,又被于禁劫营,回归无路,如果他取道泰山的话,那很可能在这里经过,而自己昼夜兼程,才在此时赶到这里,要是再去贪什么功劳,耽搁时间,抢出来的这些时间荒废了不说,恐怕还要误了大事,想到这里,他一挥手,传令全军将战马管好,隐蔽在丛林之中,让出官道,等徐州军过去再说。 全军隐蔽好不久,一支军马便沿着官道大摇大摆的行来,打着徐州的张字旗号,当先一员将官,志得意满,身后的士兵却都个个身上带血,似乎是刚打了一场仗,可是又没有什么气馁的样子,而且都在高声唱歌,看来是胜利了。走在后面的一些士兵,抬着十来口大箱子,样子颇为吃力。 这伙人是和谁在作战呢?夏侯渊不禁沉思起来,想必是泰山之中,还有黄巾余党,占据了哪些山头,集聚了不少不义之财,可笑徐州军倒是占了这个便宜。 “老子要不是现在有事,一定杀你们个人仰马翻!看看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夏侯渊没好气地说道,但是他还是没有冲出去,静静的等待这些人走过去。 “将军,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一个士兵在问那位姓张的将军。“这……”那位将军沉思了一番,“任务已经完成,就去州牧那里领赏啊!”“可是我们不是已经有了这么多财物……”那个小兵指了指后面那十余口箱子,怯懦的说。 夏侯渊只看得到他们在交头接耳,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如果他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一定会冲出去,将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的。 “不错啊!”那位张姓将军面上露出了诧异的笑容,“你小子脑袋越来越灵光了嘛!”他抄起鞭子带着笑打了一下那个小兵的后脑勺,下达了一个什么命令,全军就兴奋起来,转向着西北方向去了。 “妈的!耽误老子这么长时间!”夏侯渊从树林中出来,向地下啐了一口,“全军加速前进!” 曹家庄前,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高大宽阔的院墙上都是血的痕渍,正门被劈开,无力的歪倒在一边,无情的火舌还在贪婪的舔舐着他所能遇到的一切,整个凌乱的院落和枕藉的尸体,让人感到触目惊心,尽管这些都是战场上走下来的勇士,看惯了杀戮与惨痛,可是眼前的却是曹操的家啊,一军主帅,兖州牧大人的家,那些翻滚的人头和零碎的肢体,已经不能分辨是谁的。模糊的血肉,还带着腥气,扑向那些已经破碎的褴褛的帷幕,侵蚀着人的鼻腔和内心。 “快,四下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夏侯渊第一个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下达着命令,自己却骑马从正门冲进去,察看曹嵩的下落。 “该死!一定是那伙徐州军!劫掠了财物,还要杀人!”夏侯渊四下搜索着曹嵩的肥胖身影,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些死尸中寻找他,但是此时他很可能就躺卧在这些零皮碎骨之中。脑海里不断重复的就是那个将军的得志意满的可恶的一张脸,“我一定会找到你,亲手碎剐!”他恶狠狠的想着,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具像极了曹嵩的尸体,那身衣服,应该是主人才能穿的,而体形,和曹嵩简直一模一样,没有头颅,可是再从父真的死了吗? 是的,曹嵩的确死了,在尸体不远处,躺着他的妾。头颅应该被割去请功了,可是这个妾是曹嵩最爱的,如果她也倒卧在旁边,那另一具尸体,就一定是再从父了。 “徐州兵!我要杀光你们——!”夏侯渊仰天怒吼,想让天地都听见他的誓言。 —— 夏侯渊率领着一支军队,无精打采的走在回兖州的路上,从曹嵩家中收集来的亲眷的尸首,被装在车上,运回兖州,全军都在臂膀上戴上了白布,聊作挂孝。这一次如果自己来得再早些,就不会有这样的惨痛了,可是面对孟德,自己该怎么说呢? 他还来不及悲伤和沉痛,震地的声音已经卷地而来,所有的士兵全都惊慌失色,这整整齐齐的蹴踏,万马奔腾的声音,分明来自大军团行进的步伐,而从那气势汹汹的奔涌过来的声音听起来,目标正是自己的军队。这会是谁呢? 斥候的身影出现在宽阔的山谷尽头,洪水冲出的山谷,显得如此的空旷,而那些低沉的震人心魄的声音,就是从山谷的另一端传来,正是迎着自己的方向。前方出现了什么,恐怕只有那个斥候知道。夏侯渊飞马向那个斥候奔去,可是这个时候一声羽箭的响声从骑兵的背后传来,然后是血肉被切割的声音,一支箭穿透了那个骑兵的身体,向着他面前的夏侯渊袭来。 夏侯渊一闪身躲过了那只箭,但是当他再度坐稳战马的时候,那个斥候已经倒在地上,口鼻中涌出鲜血。再也不能从他那里得到前方的消息了。但是夏侯渊对此并不惋惜。 前方的形势再明显不过了,所有的声音缓缓地停下来,兵戈的交碰和战马的嘶鸣,全都安静下来。太史慈放下了弓箭,带着笑容看着夏侯渊,这笑容是带着胜利的姿态的,难免会有得意地成分在里面。但是夏侯渊也注意到了,在太史慈战马的胸前,佩戴的不是鸾铃,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不由得让他在绝望之中又感到了一丝安慰。 那颗人头正是张闿的,就是他杀了曹嵩全家。 “妙才将军,我们总是在一方狼狈的时候见面啊!”太史慈的笑容带有着嘲讽的意味,而此时夏侯渊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脱身的办法了。“如果你下马投降,大家还能省些力气。” “要我夏侯妙才投降,那是休想!”夏侯渊一振大刀,催马上前,直取太史慈。青州军这边方煦出马接住厮杀,两人刀马交错,战在一处。 “哼!困兽之斗,也能长久?”太史慈看两人大战三十余合,尚且不能分出胜负,早有些不耐烦了,抬手一箭,正中夏侯渊左臂,方煦看见破绽,一戟猛击在夏侯渊大刀上,夏侯渊左臂吃痛,如何抵挡得住方煦这一击,长刀不由自主落地,刚想转身逃跑时,方煦的戟锋已经冷冷的架在脖子上了,他也冷静下来,没有乱动。 青州兵发出一阵欢呼声。曹军将士却全都沉默下来。 “夏侯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率轻骑袭断我军后路!” “冤有头,债有主……”夏侯渊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落在你的手上,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妙才有个不情之请。” “你有什么话就!”太史慈冷冷说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夏侯渊的双手,只要他有什么动作,他一定会再射一箭让他躺下的。 “孟德的父亲,我的再从父,被陶谦杀害了,我要让人将尸体带回去!好让他知道。”夏侯渊指着身后抬着尸体的士兵,“子义将军能不能放走他们中的几个人?把这个消息带给孟德?”夏侯渊带着极大的平静说完这句话,他自知今天已经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便索性拉下脸面来恳求太史慈,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史慈应该会放走一些带信的人! “真的有人会做这样无耻的事情?”太史慈事母至孝,一时不敢相信陶谦和曹操无怨无仇,却要对曹操的父亲下手,而且是这样的惨烈,不禁诧异,“我刚才倒是看见了一伙徐州兵,被我将为首的杀死了,其余的都赶散了!” “不错,你马前悬挂的首级,正是我们的仇人的。”夏侯渊看着那张脸,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俘虏。“我受孟德差遣,来迎接他的父亲,却终究晚了一步,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你们走!”太史慈的一句话,让所有在场的人全都震惊。 “你说什么?”夏侯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又恼羞成怒:“士可杀,不可辱!你不杀我,难道是可怜我吗?” “原来你是愿意去死的!”太史慈似笑非笑,“人谁无父母?我今天放了你,不过是要给你个机会为亲人报仇的!” “将军!”杨肃在一旁急切的对太史慈说道:“这可是曹孟德的大将!要知道我军刚刚败在曹操手中,不知道有多少弟兄死在眼前这个人的手中!擒虎容易纵虎难,千万不要放走他啊!将军不可糊涂啊!” 夏侯渊不再开口,只是盯着太史慈,看他到底有什么花样。 “我们败也是败在战场上,如果不是因为亲情,妙才将军也不会孤军深入,到我们的背后来,这样被我们捉住。我们在战场上打败,却要这样乘人之危,难道就很有面子吗?”太史慈严肃而又认真地解释自己的理由,让大家充分相信他的诚意,“妙才将军,我今天放了你,是因为不想乘人之危,如果你不服气的话,我们在战场上再较量,你请便!”说着一抬鞭策,身后众士兵的队列裂开了一条道路,让他们通过。 太史慈此时是一军统帅,没有人敢违抗,方煦也放下了长戟,冷冷的看着夏侯渊。 “好!”夏侯渊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既然你执意要放我走,妙才在这里谢过将军,但是将来如果战场相逢,恐怕我也不能以私废公!”夏侯渊依然是坚毅不屈,话里面还带着骨气。 “这并不是私情,而是道义,我太史慈只是为了道义放走你,如果将来战场相逢,各自尽全力分个胜负才是最爽快的事情,不必有什么留情面,你我之间,本无情面可讲!”太史慈比他态度还要强硬,也不顾身边众将急得不行,面上波澜不惊。夏侯渊不禁微微点头,心想此人果然有气度。 “告辞了!”夏侯渊也不多说,双手抱拳施礼而退,一带马缰,向着青州兵让出的道路中间走去。其他曹军跟在后面,鱼贯而过。 “等等!”太史慈的一声呼喊打破了这场面下的沉寂,所有的人全都盯着太史慈,心情各不相同,看他的意思有什么变化。 太史慈左手一扬,一件东西朝夏侯渊飞去,夏侯渊反手一抄,抓在手里,却见是张闿的人头,不由得微微一怔。 “把这个也带去,祭奠的时候,也好有个告慰!”太史慈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请曹公节哀顺便!”东平一战,他已经被曹操的用兵之能所折服,虽然说是敌人,但是这个对手毕竟是值得尊敬的,现在他遭逢这样的惨变,太史慈怎么也是有些伤感的,如果在战场上交战,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倒曹操,可是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夏侯渊不过是个远房侄子,尚且如此,那曹操一旦听闻这样的消息,那雷霆之怒会怎么样爆发呢?就算主公会怪我,我也该一力承担这一切。 夏侯渊仔细打量了一下太史慈,没想到他好人还做到了底,不由得为那张英俊面庞下的善良和细腻而微微一笑,但是旋即心底又涌起了悲哀,亲人的仇恨还在面前,现在没有时间多说,而在这样的场合和微妙的关系下,什么话又都是多余,夏侯渊一拍坐马,转身绝尘而去,其余的人都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兖州的方向而去。
第二十四章、夜谈天象换,大义释妙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