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没有哪个诸侯会承认。 陈宫似乎没有想到一个仅仅是舞刀弄棒的人,竟然被封为太仆,位列九卿之中,不由得吃了一惊,说道:“我乃是骁骑校尉陈公台!昔年在洛阳,曾见大人英姿,虽然历时十年,还是记忆犹新!”“哦,”王越冷冷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陈校尉有什么赐教呢?” “这个……”陈宫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赐教的,只不过见到了王越,打个招呼而已,便说道:“下官不过是打个招呼!”他态度甚为恭谦,因为知道王越是袁术面前的红人,不好多加得罪,所以尽量讨好而已。 王越对他这样的谄佞嗤之以鼻,冷冰冰的说道:“不劳挂怀!”说罢就转身离去。 陈宫摇头苦笑,也转身要离去,却听见背后一个声音响起。“等等!”陈宫转过身来,王越正在上下打量自己,不由得有点诧异,还不等他说话,王越已经开始发问了:“你说你叫陈公台,莫非是吕布手下的陈公台么?” 陈宫不觉好笑,便说道:“不才正是陈宫!”“听说吕布是天下第一武者,不知道与我相比如何?”王越傲然问道。当年他在洛阳,虽然吕布也在,但是吕布是朝中中郎将,灵帝驾崩之后,他王越的盛名还在,可在朝中就没有那么煊赫了,吕布正忙于朝廷,怎么会和他来一较高下?换句话说,当时自己的身份是低微的,吕布对自己不屑一顾,而现在吕布兵败来投,这个在童渊死后,天下最负盛名的武学大师,就要向吕布发起挑衅了。 陈宫一时语塞,没有想到它会问这样的问题,可是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下官只是个文官,并不懂得武道!”他只得采取了回避的策略。果然王越只是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大殿去了。 陈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要回去面对吕布,他清楚地知道他在袁术面前的话,如果传到吕布的耳朵里,自己的性命堪忧,但是这其中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连忙走出了袁术的行宫,去见吕布。 “朕总是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袁术面对着来见他的王越说道:“请老师为朕监视这吕布和陈宫!都说陈宫是个刚直之人,今天怎么这样不济?”他的怀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陈宫当年能够舍弃官位,私放囚犯,又追随曹操,那是何等的豪情?可是现在在自己的面前,却如此猥琐,袁术甚至怀疑刚才他有没有尿了裤子! “山野之人,怎么见过天子的威仪?”王越漫不经心的回答,声调中带着一代宗师的自信与倨傲,即使他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折扣。 袁术知道王越素来如此,也没有什么怪罪,何况他的傲慢是面向陈宫那副奴才嘴脸的,也随口说道:“想必是和吕布奔波山东,也没有了什么豪情壮志了,何况他看到我宫内豪华,眼花缭乱,必定也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这样的奴才……”虽然自己登基,本来是上应天时,下取人和,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想不开,还要为汉朝效愚忠。当初自己要称帝的时候,阎象就曾经反对,而那个纪灵,脑筋死的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竟然给我来托病不朝。不过人总是吃荣华富贵这一套的,封了个大将军,自己就来上朝了!现在更重要的是有一些效忠于我朝的人,陈宫虽然并没有什么气节,但是总算是忠诚。如果我把他的话告诉吕布,那么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有把柄在我手中,我不相信他敢不效忠于我。而有了这样的人,也好让我淮南的旧将们想清楚,只要效忠我,才能有好日子过!他们不来做将军丞相,自然有人来做!想了一想又说道:“朕明日就见吕布,如何?” “如此甚好!老臣也想看看吕布究竟是何等狼狈!”王越开心地说道。 吕布受封兖州牧,便要来觐见袁术谢恩,只带了高顺、张辽和两名护卫,其余军队全都驻扎在城外。 袁术安排在麟德殿上见吕布,这一日大早,便穿上了当年在朝中为温侯的紫襦锦袍,外罩黄金锁子甲,戴上了三股插天紫金冠,斜勒束甲丝绦,肩头裹兽面龙纹,披风上虎豹熊罴,打扮的英姿勃发,一如当年在虎牢关战诸侯的模样。 陈宫看见他如此打扮,本要说袁术会不高兴,但是总不能邋遢相见,吕布如此打扮,本来就是很好看。只得捧过宝剑来,双手奉与吕布,殷勤嘱咐道:“袁术多疑狡诈,主公要多加小心!”吕布看着陈宫,却神采奕奕,说道:“公台不必担心,布一切都有分寸!人在矮檐下,自然会低头,时机不到,布自然会多加忍耐,不会造次!”陈宫看着他将剑佩戴在身上,送他出门,才自去阎象处了。 张勋陪同吕布入城,吕布进入了这座淮左名城,惊讶的发现这里的繁华,从来没有想到过乱世之中,还能有这样的地方。虽然也有些人面有饥色,但是比起中原来,这里简直不是人间,或者说这里才是人间。张勋一路介绍,与吕布并辔而行,不觉来到五凤楼下,众人各自下马,吕布抬头看时,高高地树立着五凤楼,凹字形的城门,用黄土抹平,上面翔龙飞凤,彩旗杂陈,这里简直和那场大火之前的洛阳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不到袁术在淮南,竟然如此会享受。 可是他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入了五凤楼,便是三道阳门,端阳门、平阳门、正阳门,都是虎贲持戟而立,那戟刃上闪动的不只是寒光,更有皇家的威严。当时吕布也曾经率领虎贲三千,但是自己从来都是按剑站在台阶之上,从来没有在下面仰视过,原来是这样的震撼人心,汉家天子也并没有这样的威风,连吕布都不禁为之触动。 越过了正阳门面前便是麟德殿的广场。穿过高大宏伟的正阳门,已经让人感受到袁术的奢侈和动用民工的繁浩,但是看到面前的这座建筑,前面的一切都不算是什么了。 这样一座宫殿,高踞在拔地一丈高的台基上,鎏金的瓦片,朱紫颜色的廊柱,以及黄白颜色的墙面,将整座建筑披上了一套华丽的礼服。而一条长长的甬道,如同贵族身上的佩绶,从大殿的门口,一直延伸到正阳门下。这条宽阔的甬道,却被他的长度限制,显得异常的窄小,每前进百步,便上升一尺,一共十级台阶,竟然走出五百步之远,才能登上那座大殿的台基,然后台阶骤然变陡,让人沿着他向上攀登。 两旁的武士们,端持着金瓜、长戈、矛戟如林,却整整齐齐的向大殿上延伸过去,绕是吕布久经战场,也曾在长安和洛阳检阅禁卫,但是看见这样的场面,也不由得感到震撼。毕竟自己离那种场面,也太远了。那些场面,就要消散在记忆中了,只是眼前的场景,又让他重新回想起,洛阳蔚蓝的天空下,高高矗立的大殿,以及汉朝皇室的威严。 张勋对此见惯不惊,笑道:“奉先公初到淮南,恐怕不知道我家主公,咳……我家陛下登基之后,在城中又兴建一座宫殿,其辉煌壮丽,还要胜过这座麟德殿!”吕布瞠目结舌,不敢多说,一行人来到大殿门口,侍从大喝道:“一切人等,到此解剑!” 吕布一怔,还是将腰悬的宝剑解下,挂在大殿门口的架子上,张勋也来挂剑,一面瞪了那个侍卫一眼,斥责道:“解剑就解剑!喊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那个侍卫也是一怔,见是张勋,说道:“将军怎么不懂臣子的礼节?我现在守卫的是天子大殿,里面居住的是天子和公卿,怎么能够马虎自己的职守呢!”“我在主公帐下多年,用身体护卫主公!你小子才断奶几天?也到我面前来撒野!”张勋带兵打仗的人,难免是个急性子,尤其在吕布面前更挂不住面子,当时就较上了劲,指着那侍卫大骂。 吕布恐怕节外生枝,拂了袁术心意,连忙劝张勋不必和小人一般见识,一行众人解了剑佩,张辽、高顺紧紧跟随,侍卫在殿外等候,四人入殿来见袁术。 虽然是兵败来投,但是吕布和袁术可谓素来不合,袁术看不惯吕布的狂野反复,吕布也看不惯袁术的骄奢阴鸷,可是形势就是常常这样,让对立的人来合作,这不是上天开的大玩笑么?等着瞧,我吕布就算是落魄,也绝对不会有辱自身名气的举动! 大殿中宫女如花,帷幕四垂,紫气氤氲,文武分列。张勋当先走上去,吕布手捧徐州印信,张、高二人在身后,昂然而入。 “臣。吕布。参见大成皇帝陛下!”吕布上前,手捧印信,竟然长揖不拜,身后张辽、高顺面容坚毅,也是不肯下拜。 袁术这几年没见,他比我吕布大一岁,今年也是不惑之年了,已经呈现出四十岁人的那种发福了。吕布看着袁术脸庞的虚浮和身躯的逐渐臃肿,心中不由得又燃烧起了一丝鄙夷!袁术难道就只有这点本事么?这三年来,他就还只是依靠他四世三公的名号,和那一群乌合之众么? 看见袁术愠怒渐显的脸,吕布不由得觉得好笑,趁他还没有开口责难的时候,坦然说道:“微臣身披甲胄,不能行大礼,望乞陛下恕罪!”说罢带着笑容抬起头来看着袁术,神情分明是说你能把我怎么样呢?我偏不跪你! 这么久的颠沛流离,还没有消磨掉你那桀骜的气质么?袁术虽然知道吕布不是一匹那么容易驯服的野马,但是也没有想到他敢于当众如此顶撞自己,虽然这一记顶撞,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的,但是一样是力量十足,别人怎么能够知道袁术此时的心情呢? “大胆吕布,竟敢如此顶撞圣上!”太仆王越已经站起身来,怒视吕布,他的山羊胡子随着下巴的绷紧而挺直,这让他这位穿着朝服,高冠着履,手持笏板,却没有摆脱江湖气息的武士,显得多少有些滑稽。 吕布从他的身份和神态,已经判断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王越,不过即使是王越,在他眼中也是一钱不值,但是众官员全都怒目而视,吕布只得撩开甲叶,单膝跪下,手捧着徐州牧的印信奉上,说道:“残汉的徐州牧,从此不复存在,我主文光武耀,不日一统天下!”早有侍臣将徐州印信捧上去,站立在袁术身边。 袁术心中得意,但是又不免尴尬,心想如果不给吕布一个下马威,他纵使迫于眼前的形势,恐怕日后也不会畏惧我,那样的话,将来要驾驭他,可就太难了!想到这里,便说道:“吕布,你如此不臣,朕不诛你,难服天下!来人!”他一声令下,殿角涌出数十武士,各个手持白刃,吕布还未起身,就被刀戟逼迫,当时所有大臣,除了王越,尽皆惊慌失措。 原来袁术早就准备拿下我了,吕布暗中想道,陈宫说的对,是要忍耐,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吕布吓得惊慌失措,汗流浃背,说道:“陛下如此诛杀忠臣,恐怕将令天下心冷!” “看来奉先还有不服气的心思啊!”袁术本来也没想要这样杀死吕布,毕竟一员虎将还是难得的,但是吓唬他一下,以确立自己的威信,还是必需的。 “布一片忠诚来投奔陛下,现在海内鼎沸,陛下正是用人之际,就算我不过一马骨,也不该妄杀,以阻塞天下来归者之路!”吕布大声疾呼,刀剑架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奉先对朕倒是忠诚无比啊!”袁术大笑道:“早知如此,为何见朕不拜?” 吕布低下了头,似乎被袁术问得哑口无言,半晌也没有一句话。然后拜伏在地,缓缓说道:“布的确是铠甲在身,行动不便,并无对陛下不敬之意,君要臣死,臣必无怨言,但是想到不能为陛下的功业贡献力量,不由得五内如崩,涕泪凄惶!” 袁术见吕布都能做出这种可怜相,又想起日前陈宫的汗流浃背,心中就是一阵快慰!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奉先,不是朕不近人情,故人相见就要对你用刑,实在是你刚才的举动,未免太过让朕下不来台了!”他的语气虽然缓和下来,但是并没有让武士们放松对吕布的制约,继续说道:“本来奉先是当世虎将,我得奉先,胜过半壁江山,但是奉先要对朕忠诚,才能让朕放心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语重心长,这句话不仅是给吕布听的。他称帝以来,知道手下很多人,虽然得到了加赏的官爵,内心里却不是那么十分赞成的,所以借着收服吕布这个机会,也好让众官员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 “臣只愿为陛下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吕布深深拜倒,彻底臣服于袁术。随着袁术的袍袖一挥,所有的刀戟都从吕布的身上撤去,就如同撤去了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一般,吕布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个汉朝的印信,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袁术从桌子上拿起了徐州牧的印信,放在手中把玩。熟铜打造的官印,外面镀了一层金箔,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一如那汉朝的十三分之一的土地一般。他的嘴角上浮现了轻蔑的一笑,旋即起身,缓缓踱到吕布的面前,却将这官印丢在地上,甚至不带有一点愤怒的感情,就仅仅是恍如遗弃的一般。如斯沉重的一枚金印,落在他宫殿里桐油泡过的地板和红毯上,竟然没有一点声音。满朝文武都看着他这样一个动作,都不由得为之震撼。这些人都曾经是大汉的子民,如今大汉的威德象征,大汉的政府代表,哪些权力的集中体现,就这样被袁术轻蔑的一丢,像一株草芥,飘落在地上,甚至连尘埃都没有带起来,不能不为之惋惜。 袁术从身旁的武士手中,拿过一柄金锤,他就那样倒提着金锤,猛地向地上一捣,这黄铜本来不太坚硬,就被他这样一锤,捣的不成样子。所有的人都一皱眉头,更有人不忍心观看,看着汉家的权威,就被袁术这样践踏。 袁术顺手将金锤递还给那个武士,自己则转身向丹墀走去。 吕布一声怒吼,腾跃而起,就从刚才那个武士手中夺过金锤,向袁术后脑砸去,大喝道:“我为汉家除此贼!”一时金刃破风之声,向着袁术飞去,所有文武官员都救应不及,呆立当场,或者有人爆出一声惊呼,连王越也没想过吕布会猝然出手,一面飞身上前,却已经绝对来不及了。 吕布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如果不能将袁术一击毙命,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袁术并不那样的孱弱,听到了吕布背后的偷袭,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就向旁边一躲,然后伸出右臂来格挡。 但是生死如何,只能交给命运来安排了。
第二十八章、谋臣藏贰志,狼虎又相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