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郭汜的兵马,吴霜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了,愤愤一砸手中长枪,拨马加入了逃亡的行列。 奔涌的黄河水在轰鸣,李乐在天子的身边,急迫的说道:“陛下,前面就是大河了,不知道能不能有船渡河,让我先去察看察看!”天子虽然有些犹豫,但是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点头应允,天色已经完全的黑暗下来,双方约定了举火为号,李乐便催马上前去了,其余的士兵们护住天子,趁着敌军还没有赶上来,而前方的情况也不知道是如何,暂时休息一下。 气喘吁吁的天子这是第二次乘马,第一次还是董卓的时代,这种动物的脾气还真的是奇怪,尽管是生人来骑,还是能够这么稳妥,可以说自己平日从来没有为它投入过经历,用它来帮忙逃命,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可以信赖,但是没有逃命的事情,或许自己是不必关注这种动物的。 远处的火光像是希望的燃烧,可是前面等待大家的会是什么呢?天子乘坐上马,率领着百官来到河边,李乐已经准备好了舟船,这个人啊,就算是有些江湖习气,也总算的上是个患难之中的臣子了。 可是来到了岸边,让天子更加感到忧虑的事情还没有让他等到渡河之后。这岸边离水面实在是太高了,越过了陕津,此处实在不是渡河的地方,吴霜当时的说法还是对的,应该先渡过黄河躲避一阵子,我们实在不该过分的相信这伙乱匪的实力。可是谁又知道渡过黄河就一定安全呢?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好多想呢?怎样渡过这条大河,才是当务之急。 嘈杂的声音让天子本来就烦燥的心情感到更加难以抑制的愤怒,但见黑暗中血光四溅,不由得惊心。 原来是伏德一手扶着吴霜妻子,一手还挟着十余匹绢,董承看不惯他这样,便唆使符节令孙徽手下的士卒上前争夺,伏德顾持自己妹妹,难以抗争,那士卒却被一锤从背后敲死,众人看时,竟然便是董英一立金锤,怒目而视。 董英本来断后,但是乱军之中又因黑夜,辨认不清方向,径直闯到天子军中,因此看到有人抢夺财物,又是对着吴霜的家室,他总算还与吴霜有旧,便替他出这个头,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件事正是他的叔父暗中指使的。 果然董承看见自己的侄子竟然出这个头,心中不由得懊恼,厉声说道:“伯琳!你……”但是有说不出来董英有什么错出,他也只不过是看这伏德逃难之中,还舍不得那些财帛,完全没有点公卿的样子,当然就看不惯,所以才一时气愤,惹出了这场事。现在又没有什么好发火的,便把一腔愤怒都硬憋了回去,说道:“河岸甚高,天子难以下船。正好用此绢帛包裹天子送下船!” 伏完也在身边,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心里也都明白,但是出来说道:“正该如此!”伏德还有些不愿意,可是刚才的情况如果不是董英来解围,恐怕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连忙献上布帛。董承冷笑一声,接过绢素,将天子包裹,抱天子下船。董英也抱皇后并皇子,一跃而下。 河水滔滔,在船上看起来更是无边无际,虽然是夜里,可是这河水却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发白,而眼睛所能看见的地方都是白花花的颜色。岸上人喧马闹,很多士兵也都蜂拥而上,抢着渡河。也不顾河水冰冷,就跳到河里,扳着船舷,要争抢着上船。董承、李乐二人见船就要倾覆,持戈痛击,断指落入舟中者盈掬,这样才勉强开棹,三只小船承载了数十人,在夜色中的河水里,荡开一道彀纹,向对岸漂去。 吴霜赶到时,李傕等人已经追到岸边,天子也已经渡过去多时了,如果不是那些忠诚于天子和自己的性命的战士们的奋斗,恐怕天子也没有那么从容的过河,虽然这样的渡河也算不得从容,只是否则将会更加狼狈。 在乱军之中,吴霜好像是看到了司空赵温,他被堵截在一个小土坡上,不过性命无碍。说实话他几次反对吴霜的意见,吴霜从感情上来说的确是不想救他,可是谁能对于一个老人,尤其是心地尚且算是善良的老者太残忍呢,也不是吴霜不救他,实在是敌军团团围住,根本冲不过去,他眼看着赵温落入敌人的手中被擒,才离开的。 被擒之后或许就不是性命无碍了?李傕一向与赵温不合,现在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而且李傕造下这么大的罪恶,再杀死一个赵温,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了。日前射声校尉沮俊,陷落李傕军中,大骂李傕,为其所害,现在这伙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呢? 才到岸边,刚好有一船在,船上一人大喊道:“莫非是大司农大人么?”吴霜一怔,带马到岸边一看,却是尚书仆射钟繇,便问道:“天子何在?”钟繇答道:“已经渡过河去了!”吴霜才放心,将笼辔摘下,放走坐马上船,并喟叹道:“并非我舍弃你,实在是这船已经人满为患,多渡一人,也是德义。”一时舟橹摇摇,乱兵刚好追到,虽然乱箭齐发,已经来不及了。 “不好!”钟繇指着岸上说道:“那不是士孙大人?”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有个公服冠带的人在岸上徘徊,乱兵也发现了他,正在向他追赶。 “我留在这里,就是想多等一些人,免得他们遇害,可是现在还是丢下了士孙大人!”钟繇不无感慨伤痛,愤然顿足。吴霜这才明白为什么船早已满员,却还等在这里,一时激动,说道:“我们驾船回去,一定要救出士孙大人!”他也并非因为与士孙瑞交好,士孙瑞当初与王允合力诛杀董卓,成功之后却绝口不提功劳,反而更加谨言慎行,与王允截然不同,结果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傕等人入长安之后,也对他十分尊重,并没有把他划在王允一党中。可是没想到今天他却沦落到此,吴霜如何不替他惋惜? “不行!”钟繇缓缓地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看岸上的士孙瑞,死局已定,怎么还能忍心再看? 吴霜也懂得自己刚才是一时冲动,现在回去,不仅不能救人,也把自己搭进去了。这场乱子中死掉了多少人,而又死掉了多少官员?或许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会快乐的? 天子上岸之后,这就算是彻底到了白波军的地盘上了,车马全都丢弃了,所有的人都是步行。杨奉去寻找了一辆牛车来,供天子和皇后乘坐,其他的人举步跟随。趋至安邑,河内太守张杨、河东太守王邑各奉粮帛,车驾总算稍安。 天子又遣太仆韩融,去李傕处议和,请他释放所获官员并銮舆一应用具。李傕在弘农大肆掳掠,志得意满,便轻许放归。杨奉、韩暹又奏请天子定都安邑。太尉杨彪等人又议论归洛阳,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只得暂居安邑。 吴霜等人赶到安邑,谒见天子,刚好听到韩融议和之事,钟繇便进言道:“现在王师不过千人,百官俱在,如果李傕等东渡,将可奈何?”天子转忧,半晌迟疑说道:“已经议和,料想应该不会来?”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一点没有底。 吴霜也说道:“臣料李傕必来!”这句话可让天子等人全都吓了一跳,且不论真假,就这话已经足以令众人丧胆,何况吴霜与李傕过从深密,所料应该不差。韩融说道:“或许未必,李傕新掠弘农,志气骄慢,我前日去他营中,暗中察言观色,料想不会来。”吴霜笑道:“李傕能冒大不韪,志气不在财帛。这正是李傕之计!恐怕他渡河,就在数日之内!” 董英在旁慌忙问道:“如子霖所言,我等岂不是又要血战一场了?”董承冷笑道:“李傕大军十万计,舟船哪里如此容易齐备?”“弘农多山,竹木顷刻而备,以十万大军,准备这些的确不费力气!”杨彪也不无忧虑,吴霜倒是难得见到他竟然和自己观点一致。 “既然如卿等所言,朕当早作准备!”天子紧紧地抿着嘴唇,脸上端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可是这种表情此时看来,总觉得悲壮的成分还要大一些。吴霜有点后悔说的这么直接,但是如果不说,恐怕结果会更糟。 “此处是河东地面,可以令李乐等人将部从招来,以解燃眉!”钟繇献计道:“然后伏兵岸上,待李傕中渡,鼓噪前进,李傕料我无备,必然仓促,可获大胜!”董承大笑道:“元常不谙兵事,何太迂腐?岂必按兵法中渡而击之策?敌军若来,就在陕津过渡,我军屯驻陕津,虚插旌旗,故作声势,敌军必不敢来!”钟繇摇头喟叹,吴霜也说道:“公等与李傕战,屡次败北,何况千人之众李傕其能畏惧不前?反而惹动他脾气,全力进攻,岂不是弄巧成拙?”董承大怒道:“子霖安敢辱我?”吴霜还未及反唇相讥,已经被众人劝开。 “朕先诏命李韩等人召集兵马,战略再议不迟!”天子便封李乐为征北将军,韩暹为征东将军,各召部曲,才传达出诏书去,忽然听得一声嗤笑,众人转身看时,竟然是个小卒,笑意昂然地伏在篱笆上观看天子朝会。 安邑本来是小县,虽然曾经为战国时魏都,但是废弃已久,光彩不再,而今又经离乱,也无宫室豪宅可供居住。天子初到此处,也没有居所,就插篱为屏,斩荆为壁,户牖不关,百官朝拜,都站立在荆棘之中,已经够不成样子了,现在竟然还有士卒在看热闹一般,这成何体统?大家都有不悦,而廷尉宣璠率先起身,戟指那小卒道:“天子公卿朝会,你是何人,竟敢觇窥?”说着便命左右将他拿下。 不料那小卒全然不惧,反而回头大叫道:“羽林郎要抓人了!”一时外面喊声喧沸,天子和百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都在纳闷。 片刻之间外面士兵哗变,渡河之后虎贲宿卫不到百人,不仅阻拦不住,反而各个被拘执,乱兵杀入茅舍,拿住宣璠。天子惊得面如土色,董承等人按剑呵斥,也无效果。一时数百人围住内廷,矛戟如林。 “速去请李将军来!”天子盛怒实在难以遏制。 “我乃公卿,汝等竟敢拿我?”宣璠臂膀全被扭住,大声咆哮,可是声音也被士兵们的喧哗声淹没。 “臣李乐、韩暹!叩谢陛下圣恩!”二人各捧印信,来到天子面前,显然是为了诏封他们为将军的事情来谢恩的。 “朕对诸位将军,已经够优容了!三位爱卿属下围攻内廷,侵犯公卿,朕也不想追究,只诛首恶,余者不问!还不令他们散去!”天子的声音蕴含着全是怒气,这让他显得无比的威严。 可是这种权威在李乐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从容的说道:“陛下,臣也有事禀奏!” “你的事重要还是朕的事重要?”天子一改温文的容颜,他已经忍无可忍了。“现在你的军队围住朕的内廷,你不快让他们散去,还要在这里逼迫朕么?”说着将面前几案重重一拍,怦然而响。 李乐却还是不温不火,说道:“臣所率领的白波军,有勤王保驾之功,如果陛下不加封赏,先问有罪,恐怕天下人都要寒心!臣虽然就任将军,但是部下将士征战有功,却没有封赏,臣实在难安。如果陛下一意孤行,臣就请辞去这征北将军之职!自归属地,退出京畿!” “你这是在威胁朕么?”天子想不到他竟然无耻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还敢来讨封赏,自然也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了。 “臣不敢!只是犯颜直谏,忠言或有逆耳之处!倩陛下息怒!” “好一个犯颜直谏,忠言逆耳!”天子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他可以不用说就直接下达命令的话,他早就有所行动了。 “李将军,现在贵军围住内廷,实在不是进言的时候!不如先传令各寨退居,再商量不迟!”董承上前打圆场道。 “董将军真是明理之人,可是现在群情汹汹,都是因为宣璠滥施淫威,假传天命,才引起众人不满,恐怕我也难以控制弹压啊!”李乐一脸的无奈。 “好,那依李将军之意,应该如何处理呢?”天子没好气地问道。 “既然陛下让臣处置……”李乐躬身道:“来人!将宣璠枭首!号令三军!” “朕何曾说要你处置了?”皇帝一听他说要杀宣璠,拍案而起,可是他马上看见的就是宣璠的首级被捧进来。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看来是早就策划好了的,至少宣璠也不是刚刚死去。他又坐了下来。 “陛下刚刚说过,就忘记了不成?”李乐一脸无赖相,天子也懒得和他争执这些,只是沉浸在对宣璠的惋惜上。 “来人,说天子已经下诏责难宣璠,并将其首级号令!传令诸军各有封赏,速速退去!”李乐继续发号施令,一面看着天子的脸色。 天子已经平静下来,说道:“将军军中,朕不甚熟悉,但凭将军举荐,朕加皇封便是了。散朝!”李乐等谢恩而去,众官员各有愤怒之色,但是也毫无办法。 不几日,李乐、韩暹等举荐部曲数十人,皆封显职,刻印不及,以锥划字,略成文字,便即颁发。又有其部将引白波军数千来援,从此李乐等人更加有恃无恐。 且说吴霜刚刚谒见天子,便回家省亲。伏锦迎出来,一言未发,先下两行泪水,抱住痛哭。吴霜深知她遭遇必然多有委屈,也任她发泄,只是轻轻抚摩她头发,心中更添愧意。一面轻声说道:“如此兵乱,我还一直在外,不能保护照顾你……心中实在有愧!” “夫君可知道董承日前险些将我杀了?”伏锦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便抬头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吴霜诧异道:“他与我们无仇,为何要这样?”伏锦便把在黄河岸边的事情,并董英出手经过一一叙述。 “我哥哥本来是个死要财帛,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是恐怕董承此举不是针对我们的!”伏锦说道:“夫君屡次要迎兄长入京,恐怕已经引起了董承的忌恨,这样一来,敲山震虎也是有可能的。否则以夫君对他的了解,觉得他是那么意气用事的人么?” 吴霜将妻子揽入怀中,柔声说道:“你已经面临刀斧,却还在想我的事情,只怕你如此动心,要未老先衰了!” “我未老先衰,夫君不正好再娶?” “我娶你是因为你聪明,可不是因为你好看!” “我嫁给夫君,可是因为要和你长相厮守,绝对不是要守寡的!” “我这不是安全的回来了么!”吴霜不由得一笑。 “还带着一身血渍汗酸!”
第六章、渡河失公卿,邀兵犯天子[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