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惹恼了袁绍,那可就兵连祸结了。说起袁绍,远在鲜卑,还是不知道他的深浅,只知道纵横幽州近十年的公孙瓒,也被袁绍打得连连败退,几近灭亡,这就不由得让他们担忧袁绍的真正实力。 “这样做……妥当么?”轲比能一旦想到事情做得机密,便也稍稍放了些心,但是他更想听到的是他这样做的原因。 “袁绍和刘驰不睦,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如果刘驰抓住了袁绍的使者,当然他应该知道会有这些人在,但是他实实在在的抓住了这些人之后,怎么处置就成了问题。如果他杀了这些使者,就等于向袁绍宣战了。如果他拘留这些使者,至少也会与袁绍产生矛盾。还有我听说刘驰的重要臣子崔琰出使邺城,被袁绍无故扣留,刘驰对这件事怀了一肚子气,这回抓了袁绍的使者,将要如何处理,不也是一件很有看头的事情么?”张源说到这里,眼睛已经眯缝起来,聚敛着光芒。 “主公!我们捉住了袁绍的使者!”宋明怀着兴奋来向刘驰报告,转身呼喊道:“带上来!” 辛毗昂然而入,他清楚到了这里再挣扎也没有用,索性很配合,因此宋明也并没有对他绑缚加身,只不过把他从倒塌的帐篷下面抬出来的时候,有些灰头土脸,衣服破败,完全没有了使节的样子了。但是还是正色敛容,站立在刘驰的军帐中央。 “这不是辛佐治么!”刘驰压制着内心的怒气,辛毗虽然与自己没有什么过节,而且当年在袁绍帐下时,还与他的兄长辛评关系不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与高干联合打破张燕的时候,更是要感谢辛评,但是现在形势已然不同。袁绍为了牵制自己,竟然联结外族,何况一看到袁绍的使者,就想起崔琰的事情,更加怒火中烧。刘驰后来又派人去请托袁绍放还崔琰,又被痛骂了一顿,把使者赶了回来。现在也抓到袁绍手下的人,该怎么处置,可就由着我的意思来了。 宋明刚才的兴奋正是因为这个,现在抓住了辛毗,可以向袁绍提议交换崔琰,毕竟当时崔琰前往邺城,是自己所推荐,因此一直怀有歉疚,现在看到有机会能够挽回错误,自然很高兴。却看辛毗不回答刘驰的问话,不由得大怒,在旁呵斥道:“阶下之囚,还懂得威严么?”辛毗斜了他一眼,虽然并不认识这个青年将军,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的事情,坦然说道:“苏武是不是阶下之囚?又怎能以淫威侮辱?刘将军也曾经是袁公帐下之臣,难道要在故主的使臣面前摆威风么?我辛毗手无缚鸡之力,又沦为囚犯,随将军的便!”这神情俨然是在说死我是不怕的,想叫我做有辱身份使命的事情,那是绝对不行的。 “崔公在邺城,应该也说过这番话!”刘驰慨叹道:“给佐治看座!”左右立刻搬上座位,示意辛毗坐下。 辛毗听了这句话,脸上臊得通红,刘驰虽然是自伤心怀,但是这话说得没错,袁绍气量狭小,而刘驰面对不屈的人还知道以礼遇之,反倒让自己不好说什么,否则岂不是说袁绍不对?便讪讪的坐了。 吴霜心中暗笑,想刘驰心地仁厚,但是说出这话来比牙尖嘴利的人还堵人,辛毗一腔正义感全都被他这一句话浇灭了,接下来自己也该说两句了。便站起身来指着辛毗厉声说道:“辛佐治!我兄长是宽仁,但你也真不害臊,就凭你也有脸面在这里坐着么?”众人冷不防他突然跳起,全都吃了一惊,辛毗更是不知所措,目瞪口呆。 “这帐中坐的人,都是英雄风流,你……”吴霜在地上来回踱了两步,负手朝着辛毗站立一下,又指着他继续说道:“你算什么人物?也配在这帐中安坐?谁不知道胡虏内侵,边境烽火遍地,所过之处,田园荒疏,白骨枕错,怨妇啼儿,哀鸿遍野。猃狁孔炽,鸱焰高张,这素来是我中夏之大敌,军民之血仇,你辛佐治深居中土,高卧楼台,自然不知道边民之凄苦,战士之惨烈,可是你也算读过圣贤书的人,难道不知道骠骑将军匈奴不灭、无以家为的辛酸与豪迈么?我兄长奋男儿壮烈,禀七尺英雄气,上奉皇室,解民倒悬,不顾并州车残马劣,士卒疲弊,人民困顿,强备戎车,勉具狼虎之士,戮力北伐。边庭父老箪食壶浆,斩木削荆,就是为了驱逐胡虏,恢复家园。你从冀州来,也应该看到边境人民苦于虏祸,惶惶不可终日,是何等的凄苦!” 说着吴霜走到陈锦面前,侧身指右首坐的一排将领,慨然道:“我并州首当胡虏之冲,为天子干城,这些勇士,都是我并州干城,貔虎之师,虽然鲜卑众数十万,弓骑千群,我军比之,不过十一……”说着抚摸自己脖子,慨然道:“但是身为男儿,这里有一腔豪血,准备献给国家。就该效命国家,护卫百姓,名垂竹帛,则生无愧于天,死无愧于地,岂顾身家之安,蝇头之利,贪而亡义,而置百姓于不顾?所以敢于以弱抗强,以一当百!”他左手挽着宋明的手,右手抓着冯武的胳膊,厉声说道:“我们冲锋陷阵,势要扫荡胡虏,哪怕有小人阻挠,我们又岂畏惧这等含沙射影的伎俩!” 辛毗被他狂风暴雨般的一席话说得晕头转向,正想该如何应对,吴霜又快步来到他下首,指着那一排文官说道:“手无缚鸡之力,当真是个好托辞。此间诸公,各自驰骋计略,但是身家性命与阵前拼杀的将士紧密相连,可以说是荣辱与共。谁说书生在战场上无用武之地?见到你的仇敌,刀枪折断,可以徒手搏杀,手足折断,尚且有口可以啮,有心可以恨!此处诸位虽然不能执刀戟,但是一腔热血,一样要货与国家百姓,他们的手无缚鸡之力,可比你光荣多了!你辛佐治有什么资格与保家卫国的壮士们同列?” 吴霜一席话,说得大帐中众人意气风发,志气高昂,都对辛毗不屑一顾,一时让辛毗尴尬无比。 “我主已经上表朝廷,请缨讨伐鲜卑叛党,天子诏命昨日已到,命我主假节钺招讨边夷,凡有阻碍王师者,立行诛戮。”吴霜走到辛毗面前不怀好意的笑道:“佐治,交通外敌,就算是杀死你,恐怕也是死的身败名裂!还要在这里妄称不愧臣节么?”“你……你……”辛毗本来坐的端正,又被吴霜说得一惊,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当初大将军在京师,不畏董贼横暴,仗剑辞京,声传海内。而后交檄义军,帅命讨贼,威行天下。剿黑山、破公孙、扫荡河北,志士归心,这是何等的英雄豪杰?就是身边小人环绕,谗言日近,蒙蔽视听。当天子蒙尘,西羌作乱,大将军按甲持戈,不发一兵一卒。当安宫洛中,兰台草创,大将军领邑居国,却无包茅之贡,方物之仪,令天下豪杰齿冷。现在我主戎鞭北指,力抗凶顽,不见大将军提倡义兵之举,不闻大将军发讨贼寇之声,而贿赂输来,不辞天辽地远,使节献宝,不避露重霜寒,如此斗内而媚外,怎么不让汉家切齿?我听说主忧则臣耻,主辱则臣死。现在大将军人心失于内外,祸患生于萧墙,不尽臣子之义,未克诸侯之功,非仅贻笑,殆乎廉耻。天下至忧,奇耻大辱,佐治深得恩宠,出入幕府,左右垂范,常在卧内,不知为主上分忧,徒能折冲于囹圄,而作困兽井蛙之挣挫。此等无君无父,不知廉耻之人,实在不能与之共语!”吴霜越说越气,“非仅不能共语,直耻于与之同席!”话音刚落,索性拂袖而出。 众人都为吴霜这样的举动感到吃惊,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帐篷去了。冯武也站起来厉声道:“子霖说得不错!似这等无君无父之人,何不一刀杀了,也痛快些!”辛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明知道吴霜是在借题发挥,但是口舌之利不如,气势上又失了先机,自然无法反击,一时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他清楚,刘驰很可能不会杀死自己,他打的主意是要用自己换回崔琰。 “诸位不可!”宋明起身说道:“辛佐治也是河北名族,虽然助纣为虐,但是总算素有清名。杀之恐失人望,何况崔公尚在邺城,不如致书袁公,各自送还,再申盟好,也不伤两家和气。” 刘驰还未说话,辛毗早已放声大笑道:“用我辛毗换回崔公,崔公何其廉价!诸位太高看我辛某人了!还是趁早收起这个念头,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贼子胆敢放肆!”冯武等人都大为震怒,拔刀相向。 “想要杀我,恐怕也用不到诸位将军动手,何必急于炫耀刀刃呢?”辛毗这回倒也不怕了,在吴霜面前被压制的一塌糊涂,只不过是被他打了个突袭,弄得措手不及,现在冷静下来思考,好像除了死以外,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 刘驰斥退冯武等人,开口说道:“佐治不必多心,现在兵凶战危,不能多留你在军中,我派队兵马护送你回邺城!” “主公!”左右全都出言劝阻,董昭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法正愁眉深锁,也是不语。 “可是……将军……”辛毗也迷糊了,难道刘驰是因为畏惧袁绍的力量? “我只想问问佐治,袁公真的打算联结异族来对付我并州么?”刘驰神色凝重地问道。 “这……”辛毗脸上通红,刚才吴霜一阵陈词,用大义名分,把袁绍和冀州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说联合鲜卑这个只是权术,但是总不能直言不讳,只好说道:“将军不怪罪毗,毗感谢将军,但是要问我冀州军机,只怕不能坦然相告,还请将军见谅!”“佐治真的不肯相告么?只是我不愿意相信袁公会真的如此作为。”“这个恕我不能妄自评论家主!” 刘驰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到辛毗面前,执他双手说道:“我与大将军渊源不浅,交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为什么不肯信任我,总要对我并州虎视眈眈呢?佐治也不是才认识我,应该清楚我为人如何,回去还是对大将军好言劝慰,让他多为国家做些事,少谋些私利,一味的以势压人,只怕也有损他的威名。不管怎么说,我刘驰流离失所的时候,大将军收容于我,这也不是轻易能够答报的。我子霖贤弟脾气火爆,嫉恶如仇,说得话难免不中听。可是话虽然如此说,难保世人不会这样想,我与大将军,于国则是同僚,于私则是朋友,不希望他举动有所失当,所以多多拜托佐治了。至于袁公觉得崔公清雅,要留他在邺城,我并没有什么意见。令兄仲治,与我也是故交,替我向崔公和令兄致意,早晚寒暑,当有所保养。现在戎装在身,恐怕也不能相送,从仆脚役,衣马行李,尽皆交还,还请佐治路上保重!” 辛毗见他说得如此诚挚,却也感慨万千,想袁绍确实不如刘驰宽宏,但是既然能够遣自己归国,自然是好的,便谦逊几句,由陪臣随从,转身出帐,准备返回上路。 却说辛毗更换衣服,梳洗完毕,来到辕门之外,却见从人寥寥数人而已,不由得惊奇,料想刘驰是个君子,不至于将自己的护卫全都扣留,便问并州军中校官:“这位兄台,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么?”他深知刘驰帐中,都是纶巾缙绅,不必太过谦逊,而在这外面,都是些当兵的行伍出身,说话客气些,免得吃些不必要的亏,因此态度甚是良好。 那士官却似对他十分的不满意,眼睛一瞪,大声说道:“什么兄台不兄台?高攀不上,自己的人自己都不认识么?”“不是,我是说我们来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没有在这里,而且还有些东西……”“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将军吞了你的部曲,还拿了你那点破衣服行李了?那何必脱裤子放屁还把你们给放了?”那军士口沫横飞,话更是不饶人。 辛毗吃了个哑巴亏,但是事关重大,总不能就此拂袖而去,只得耐着性子,刚要继续说,那士官一摆手:“不必说了,我再去请示一下主公,你要不要也跟着一起来……”话未说完,却见宋明望辕门处来,准备回本部收拢人马去的,便上前道:“宋将军!” 宋明扭头一看,见是辛毗一行人,便转过身来问道:“何事?” “这小子……这位使者说他们的人还差了不少,行李也不全。”“哦?从事此次北上带了多少人?又有些什么重要物件不见了?” “除了这些贴身侍卫之外,还有三百步卒。此外还有六只箱子。”辛毗说到这里,心里直打鼓,这六只箱子里放的都是送给匈奴的礼物,如果对方问起来,那还真的是不好回答,或者刘驰知道了这件事,怎么会不大发雷霆?甚或直接扣押,那可就麻烦了。 “我们并没有发现有冀州的三百士卒,前夜交战混乱,或许逃散了也未可知,若不是从事说起,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多的冀州军在这里。”宋明的话语很诚恳,让辛毗不得不相信他说得的确是事实。 “我去请示一下主公的意思!”宋明说罢便转身向后走去,不一时又回来说道:“或许是在战斗中逃散了,若要一一寻找,只怕耽误从事上路,在我军中选五百人护送从事回邺城便是。等从事回到邺城,打发他们回来即可!”辛毗推让再三,宋明还是点起了五百军卒,交付给他,护送他上路去了。 “刘驰虽然宅心仁厚,只怕吴霜此人并不好打交道。”辛毗左右寻思,这一趟不但丢了礼物,折损兵将,差事也办砸了,回去袁绍必然会重责,搞不好还会连累亲族,便对左右说道:“这次塞外之行,我辛毗有辱使命,但是罪责在我,你们将我头颅拿回去,交给主公,说辛毗知错,先走一步,请主公多保重!”说着拔剑便要自刎,左右见他话头不对,早有防备,一把拉住,纷纷劝道:“先生不可寻此短见,本不是先生的过错,料想袁公不会迁怒于先生。”辛毗弃剑在地,说道:“就算空手,我也该前往匈奴,再尝试一次。可是现在刘驰派兵跟随,我怎么能行动自如呢?他也是一番好意,却害得我危险了!也罢,就赶往邺城,向主公请罪!” 且不说辛毗万分沮丧的踏上返回的路程,刘驰刚刚有时间吃早餐,吴霜便又闯进帐中来,找个位置便坐下来,嬉笑道:“今天兄长这件事做得漂亮,霜自愧不如兄长有胸襟!”刘驰放下食箸,轻轻叹气道:“袁公果然与鲜卑人有所勾连。”“这还是其次,我怕的是他还准备去联结匈奴呢!”吴霜话虽然说得严重,语气却轻描淡写,“刚才宋公耀来对我说,辛佐治还带了三百扈从,可是这些人不知去向,还有箱子六口,也一并遗失。如果是寻常的箱子,至于这么焦急?必然是袁绍托付给他的物件,只怕是给他厚结胡人的资金,我想,六大箱子物件,只怕是联结匈奴用的!”“啊?果真有此事?他怎么没有向我报告此事!”刘驰大惊失色,“辛毗不会怀疑是我们侵吞了他的物件,杀死了他的手下?要是因为这个有所误会,可就不妙了!” “兄长放心,公耀之所以没有来禀报,是被我在半路上截住了而已。我已经命公耀分派五百人护送辛毗回冀州去了!兄长太过于诚恳,又虑及名声,惟恐别人误会你。但是假如是辛毗自己派人把宝物藏了起来,然后反诬兄长,现在一旦离开,立刻去取出宝物,直奔匈奴,那么我们抓住了他,可就一点效果也没有了。至少这五百人能够监视于他,我又叫公耀选的都是精明忠诚的士卒,若是有什么意外,一定会迅速传达消息到此,这样虽然我们不欺骗辛毗,但是别人也休想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刘驰苦笑道:“有子霖在我左右,我是很难上当受骗的了!只是你也未免把人心想得太险恶了。” “在这样一个信义薄如纸的乱世,兄长难道不是把人心想得太单纯善良了么?”吴霜笑道:“这也正是兄长强过我们这些人的地方呢!要做到像我们这样太容易,要做到兄长那样又太困难了!” “禀报主公!”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河东有紧急文书送到!”
第二十六章、辱没非苏武,还身有居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