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舒服的还在后面,他解嘲的想,自己处在所有军队的最前面,也是军团中最重要的一个位置了,战斗的全局都要看这一支部队,后面的人会给以支援,但是效果一定有限,真正需要的是靠自身的战斗力。 第一排弩矢破空飞去,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减少了一半,不过这个比率将会越来越少,一方面敌人越来越近,另一方面这些精于骑术的士兵能够躲开第一轮进攻,躲闪或者是抵挡的空间也开阔了许多,只是他们背后的人有可能会遭到狙击。 “每一轮进攻完毕就后退!沉着应战!”吴霜眼睛盯着冲杀过来的骑兵,虽然他这些弩手的退后速度根本赶不上敌军的冲锋,但是能够拉长敌军的进攻距离,对于战斗还是有意义的。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有一个冲锋的距离,高速的前进必然带来的是体力的巨大耗费,如果能够在体力没有完全耗费的时候就冲入敌军阵营,那才是最具有威力的。不过既然有阵型和速度的影响,不会让吴霜一直保持后退的。 马蹄的震动接二连三的响起,吴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敌军的阵后,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在出动,难道他们是要一起出动?不可能,那如云的旗帜的挥动和尘土飞扬让人目眩神迷,有一种要晕厥的感受。任何人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的时候,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何况是这样浩大的声势。 “再射击一轮!”吴霜分明感觉到神经承受的巨大压力,似乎想要重新组织阵形来抵御下一轮的进攻并不现实。如果敌人冲过来,那一定是连续的赶到。所以现在不如把所有的弩兵用来发挥效能,等到敌人到近前,就用枪兵去肉搏,也就是说,没有给他第二次使用弩兵的机会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吴霜忽然瞥了一眼那些弩手们的装备。弩手在并州军中地位还是很高的,在山河表里的并州,骑兵自然是最重要的兵种,但是骑兵的昂贵让刘驰没有办法保持他们大量的存在,虽说并州的马匹众多,比之于其他诸侯来说,并州的骑兵数也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了,但是训练精于骑术的人并不容易。而弩兵在这个时候,处在了对阵骑兵的最优地位,可是这种有利也是有条件的,一旦卷入了近战,还怎么可能抵挡那些身经百战的鲜卑人呢?并州军不能说不精锐,战法在几次大战的洗礼中也完善起来,可是今天面对敌人的这样的进攻,实在是不足以抵御攻势。 为了抵御敌人的全面进攻,这些弩手都准备了比往常多一倍的箭只,可以在每个敌军身上射四箭。但是这样也不能阻止敌军的前进,而如果他们是一起冲过来,能够达到阵前的应该所剩无几,还配备了的长枪会把他们解决掉。如果他们是分批多次进攻,那样他们的损失会更加惨重,规模能够减轻他们的损失,不过这对大局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并州军想要撑下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现在敌军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吴霜眼睁睁的看着排空的飞矢的密集程度已经超过了极限,但是从那些尸体背后站出来的人还是源源不断,距离近一步,离死亡也进一步。眼下的方法只有让弩兵尽最大的努力,然后准备短兵相接,好在他们也配备了短刀,但是这样无疑是对资源的浪费,也是放弃了有利的武器,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长枪手!前进!”吴霜下达命令时敌人如潮水般涌到,距离阵线不到十步,刘驰的中军战鼓忽然响起,背后的弩手们开始向天空仰射。 只要把敌人牢牢地钉在这个地方,他们应该会损失惨重!吴霜已经披挂上马,仰望着头顶上空飞落的弩箭,自言自语道,他已经准备亲自参战,想不到敌军这么快就逼得自己撤去弩手,他手中长枪一指,弩手们纷纷退后,准备拔刀迎战。 血肉横飞,近战的搏杀是惨烈的。一方面是鲜卑骑士们的肆意砍杀,另一方面是并州长枪的轻松刺穿。 杀掉一个人是容易的,因而人在战争中也是脆弱的,无数的鲜血汇合成了河流,这样的河流将要流向大海么? 并州的阵线好像铁锁一样环环相扣,根本不能冲开,双方谁都不能前进一步,而后面的人冲上来几乎将人们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虽然是广阔的天地,但是对于双方的斗士来说,还是显得狭窄得多。 “顶住敌军,多拖一刻,他们的损失都会很大!”吴霜咬着下唇,眼神丝毫不敢离开战斗的场面,他们的军队背对着山坡,有一些居高临下的优势。弩手们的射击,交织成一片强大的火力网,笼罩在后面的骑兵头上。 “杀进去!杀进去!”步度根和所有的鲜卑各部族的领袖们,也都在死死盯着场中的局面,像是在看一场激烈的角斗,而事实上战斗的精彩或许不如角斗,但是血腥气味却足以刺激人类的感性神经,自然的本能被激发,心头的激动也在燃烧。他们在为自己的部队叫好,也怀着紧张的情绪。 “这些人在干什么?”这些声音中只有一个冷静的声音,虽然这冷静中也带着一丝颤抖。 “前面的人堵在那里,后面的人将要怎么冲进去?”张源对这些前锋的作为大是不满,“快叫他们按照计划行事,转而对并州军的侧翼稍作冲击就撤回,敌军的全部精力一定集中在正面的防御上,所有人都不要抱有幻想,我们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击败刘驰!” 鲜卑人的号角吹动了,所有正在原地与那些枪兵鏖战的骑士们虽然不快,但是必须拨转马头,向着侧翼冲去。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损失人马,但是鲜卑人还是成功的突破了侧面的围堵,这也使得并州的军阵稍微有了一些裂纹和破损,起码那个圆弧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缺损。 “什么?鲜卑人竟然突然转向对侧翼进攻?”吴霜站在最前面,有些不利于理解战场上的变化局势,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刘驰的中军,那里没有任何消息或者是信号传来。兄长是太过于相信我了,可是现在的局面我不清楚,将要如何随机应变呢?他心中暗想道。 不管怎么样,敌人转攻侧翼,对于正在交战的人们来说即是压力的暂时放松,他们在犹豫要不要拦截敌人甚至追击,毕竟侧翼的也一样是友军。总不能坐视敌军冲向他们而不理? “暂时保持阵型!不要轻举妄动!”吴霜在这个环境之下,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看着阵型渐渐恢复到开战前的模样,而正面冲来的骑兵都向两面散去,心中还是免不了暗暗的担忧。他索性摘去了头盔,抱在胸前,露出里面头顶上包裹的幞头,带子飞扬,既然不用他亲自上阵,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忍受着火烫的头盔炙烤头颅和鬓角了。他低头看了看影子,第一波进攻耗费了近半个时辰。 鲜卑人散开之后,紧接着来的就是第二波攻击,现在既然没有弩兵的狙击,而只要防范从天而降的弩矢,这一轮攻击开始的有些迅速而又猛烈,比刚才多得多的骑兵气势汹汹的冲来,向并州军队的枪阵上撞去! “啊,敌人的真正目的原来是这样!”吴霜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惊惶,刚才抵挡第一波进攻的战斗实在是激烈,让他无暇顾及到后面已经有补充的军队跟上了,而且他们保持着冲锋的力量,也就是说,前面的进攻还没有结束,新的冲锋便又开始,看来把弩手们撤退是一个错误,但是如果不撤,那一定会连第一波攻击都承受不下来,这真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呢!张源,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管敌人是如何进攻,必须防守是肯定的,吴霜既然也来不及多想了,就组织自己的士兵阻截敌人。可是这次敌军已经变成了且战且走,在阵前横扫而过,这让并州军更加显得局促,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踪。 “让前军两翼的两位将军把阵线向前推进一些,攻击敌军的侧翼!”刘驰遥遥看到鲜卑士兵已经开始向两翼扫荡,然后拨转马头就势向自己的阵营跑回,便打算叫两翼的盾牌手和弩手向前一点,增加敌军的侧翼压力。 “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法正上前劝阻道:“如果阻断敌军的撤退路线,压力就会集中在中路,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中路就会溃败,不如只是阻击他们,他们后退之后就不做过多的追击,有敌军向侧翼分散,对于中路来说是件好事!起码他们要支撑四波攻击,这样才能打击敌人的气焰,我们后面的仗,才会好打!”“既然如此……”刘驰收起了呼叫令旗的手势:“只好看子霖的了!”法正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前军始终是要崩溃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这胜败也就在时间上,只要能够多抵挡敌军的前进步伐一段时间,那就是胜利。 “主公!”飞来一骑,法正退向一边,冯武走上去截住,将信递给刘驰。 “鲜卑人果然派兵准备袭断我后路!不过正撞在出关的左贤王的锋刃上!”刘驰看着字条,一连平静,忽然眉头有些皱起:“想不到左贤王竟然被轲比能所阻拦,那么我们约好的时间岂不是要受阻?”“什么?”冯武虽然刚猛,但是难免脾气暴躁,更是耿直,所以立刻就有了反应。法正在旁笑道:“料轲比能之众,不过数千人马,怎么能对抗左贤王的五万雄兵?又是行军时遭遇,这场仗,轲比能做到拖延我军步伐已经很了不起了,绝对不会拖得太久!”刘驰还是不放心,眉头紧皱,挥手说道:“来人,传我意思,去请左贤王速速赶到此处,对轲比能的军队,只要击退即可,不必过分恋战。”法正暗自点头,心里想道:主公还是性来谨慎,不过这讨伐鲜卑的大事,却似乎做的并不谨慎呢。 照这样下去,我们绝对撑不到敌军的第五波进攻!吴霜开始只是以为敌军不过玩了一个小小的花样,以佯攻来消磨己方士兵的斗志和勇气。可是当第二波军队撤走,第三波军队又再次冲到毫无休整的己方士兵面前的时候,他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连续的作战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而这种军队进攻的强度来看,根本不是佯攻,敌军的态度不是要消磨己方的斗志,或许是要摧毁我们全军的意志。他们撤退回去之后继续休整,然后再次投入进攻,我们则始终处于疲惫中,再加上防守相对于冲锋的劣势,又失去了远程武器的保护,吴霜头上汗水涔涔而下,不仅仅是因为炎热的天气。 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士兵们一定会因为暑热而脱水的!吴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论如何,也要阻止敌军的这种车轮进攻,否则如果敌军打出了气势,轻松的重复进攻,我们并州军一定会一败涂地的。可是又该如何做呢? “敌军囿于阵型,等于是用少量的士兵抗衡我们全军,这样一定会被各个击破的!”张源看着大为狼狈的并州军的前线,欣慰的说道:“只要保持这种攻势,敌军支撑不住的!”“军师真是神机妙算,能够想到这种办法!”步度根由衷的感到快慰,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轻松,不是为了拍马屁的需要,而是觉得这样的战斗还是太过于轻松,并州的军队很少败绩,连续几次的交锋也让他们看到了刘驰像是野兽一般蛰伏,然后突然发动攻击,一切都是那么精确,如果他发动了攻击,那就一定会是胜利,这一点带给人的精神压力是巨大的。现在如此简单的方法,让每个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不能不说这个汉人军师的想法很成功,因此也是由衷的一种爱戴的情绪渲染开来。 “在这样开阔的地方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当然是弩,不过我们压制了对方的弩攻击,对于并州来说,可能是要发动骑兵攻击的时候了!所以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如果敌军发动了骑兵攻击我军侧翼,那么我们的后备军也要出动!”张源想到的问题还是超前于众人,毕竟这场战斗的关系实在是太重大。 “可是我军比敌军多了很多,即使是用于攻击的队伍,也是一样。并州的骑兵也不过万人,何必急于动用后备?”扶罗韩在旁质疑道。他一向谨小慎微,听说中军也要参与战斗,不由得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 “我们要做的是保持攻击的势头不变。”张源耐心的答道,却是面对着步度根说的,他很希望步度根能够因此学习到在战争中如何思考问题,至于回答扶罗韩的话,他倒并不是很在意。 “用兵也是需要设身处地为敌军着想的。他们能够用同样的战术对付我们么?不能!因为步兵的速度在这里要慢的很多,他们的防守节奏不可能与我们的进攻节奏相适应,那么变阵只能让队伍混乱,所以只能用最靠前的士兵阻挡,然后用次靠前的士兵阻挡,我军就像剥茧抽丝一样一层层的剥开敌军的防护,直接挖取他们的内心!所以面对我们这样的进攻,他们既然不能够换班,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或者起码也需要整理一下阵型继续抵抗。所以他们有可能出动骑兵,但是也仅限于压制我军的进攻节奏,为正面作战的士兵们缓解一点压力,争取一点喘息时间。现在我们要是用攻击的队伍回头去消灭他们的骑兵,那一定会耽搁攻击的进程。所以,既然我们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人数众多,那么就让我们更好的发挥这个优势!”张源的眼神像是电光一般闪现,继续说了一句:“在场的诸位都是各部的领袖,应该是最强劲的战士,所以我们这支队伍虽然有不动,但是一旦动起来,那应该是最勇猛善战的!”众人都纷纷豪迈的笑起来,有人高声说道:“我们要是下了战场,肯定打得那些蛮子有来无回!”一时其他人都喝彩,扶罗韩没有再说什么。步度根似乎也理解了张源的深意,微微的点头。 诸位把事情想象得太容易了,不能在稍微挫折时就气馁,同样的道理也不能在稍微顺利就趾高气扬。张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想:就算冲破了敌军的这道阵营,敌军还有数万人在后面,能否继续这股气是一举击败敌人,还是未知之数,刘驰要是这样的战斗,那只是必败的结果,就算打成平手,对于他来说也是败了。他究竟在等待什么呢?难道他背后的匈奴不是来进攻他的? 匈奴,是呀,匈奴。 张源的鞭策轻轻叩着马鞍,目光投向刘驰军队的背后,那里也还是一片广阔的草原。
第三十一章、方圆规阵势,动静较高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