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朱宇与郭嘉并辔向州府而来，朱宇只是在殷勤提醒郭嘉要注意的事情，俨然是个热心的主人，不一时到了州府门前，孙乾早在这里迎候，三人一同进门。郭嘉见周围虽然守备森严，却并不杀气腾腾，本来预想王铎数日不肯相见，必是有备而来。心中能想到的或者是刀枪林立，摆起一道威严模样，要么是烈火烹油，准备来一个下马威，而现在备而不威，俨然是寻常模样，一时不知道王铎究竟打什么主意，也只得随机应变。 过了两道门，来到州府堂上，王铎居中而坐，左右手边坐了两排文武，郭嘉心中暗暗称奇。王铎本已称王，而官员、国家规格，赫然是按照天子的规模，因此外人只道他如何排场，现在虽然拖了三日才肯接见，却并不排场，甚至只像一个州府之官，在这里端坐，两下文掾武尉，也是俭省得很，再看王铎身上，不过是件道袍，他手下诸文武穿戴，也是一般的随意，除了来接待自己的朱宇和孙乾之外，几乎就找不出庄正堂皇的人。 “曹公使者郭嘉，特来拜上大王！”郭嘉清楚曹操代表的是朝廷，仔细推究起来王铎是朝廷的反叛，说曹操的大汉丞相这个官爵，只会让问题变得复杂，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因此避开了这个说法，恭谦的鞠上一躬。 “先生不必多礼。”王铎说道，声音也很随和：“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 “曹公每对我等说：天下英雄，不过三人，他自己算是一个。”郭嘉说道这里，自然停了一停，王铎等人毫无惊讶之色，更无问对之意，都是耐心的在听郭嘉说话，耐心的近乎虔诚，这不禁让他有些不自在，只得接下去说道：“一个是江东孙策，还有一个，便是大王您。而大王曾经与我主有恩谊，而国事累身，不能与大王把臂清谈，因此常有相惜之憾！” “英雄不止相惜，也不得相容。”王铎轻轻说了一句，脸上虽然客气，话语却是冷漠之极。 “大王在青徐，我主在兖豫，倒也未到不能相容的地步。何况曹公常言：‘孙策虽猘儿，毕竟子侄辈，王公在东，非不得已不与之争衡。试问青徐兖豫，山水相连，自曹公雪恨兴兵以来，有一兵一戟相加否？” “曹公果然如是说？”王铎神情缓和了一些，转脸看看左右，继续说道：“曹公虽然不曾再与孤刀兵相见，但他为汉家丞相，是海内辅佐汉室第一人，我在青州，专以罢黜汉家为宏图，曹公纵然相容，天下之口难道容得曹公么？” 郭嘉忽然面露笑容，说道：“大王如果这样想，不妨归顺朝廷，曹公掌天下兵马，大王可为其副将，征战天下，也不失英雄之气。”此言一出，大出众人意料，大家都怒目相视，王铎也不由得一怔。 “大胆腐儒！胆敢折辱我王……”镇南将军蒙卫拔剑在手，要来斩郭嘉，却被王铎喝住。 “奉孝如何突然说这话？”王铎不解问道。郭嘉心中暗喜，显然王铎已经露出陷入被动的端倪了。 “大王以为吕布是何许人也？若大王与吕布对阵，胜负几何？”“虽有惊天之勇，匹夫而已，谅破之不难。”王铎坦然答道。 “敢问大王之志，是否要夺取天下，安定世间？”王铎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撇出一股笑意，似乎是在说这还用问么？ “既然这样，大王虽然有凌云之志，却不敢与曹公一战，而或者还要沦落到与匹夫之勇合力，才能战胜曹公的地步呢！郭嘉此次来，只是邀请大王一同消灭吕布，这是很显然的，即使我不说，大王也清楚。而大王所担心的，不过是怕自己成为了秦缪公，帮助了晋文公，却阻断了自己通往东方的道路，既然这样畏惧曹公，又对吕布毫无信任之感，想必曹公打败吕布，也不过是旬日之间的事情，那时青州除了依附于袁绍苟延残喘之外，还有什么作为么？可是这样又太失英雄气概，那还不如依照郭嘉所说，投奔了曹公，去掉尊号，将来在曹公手下，扫荡天下，少不得封侯拜相，来得还便宜些。” “奉孝这样说，是在嘲讽？还是在威胁？”王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又恢复了平静，郭嘉暗自赞叹他养气的功夫。 “只是为大王惋惜，大王本是英雄，却无英雄的自信。”郭嘉说罢转身摇头吟道：“天如盖兮地如棋，世人弈兮莫吾知，道路交兮分经纬，振长戈兮说心志。壮士少年争荣辱，免同草木相衰腐，挟泰山兮揽中国，吞吴越兮抚齐鲁，旌旗纷纷伐金鼓，军帐绵绵士如雨。朝发涿鹿兮夕宿坂泉，靡猾黠兮破凶虏，朝发长平兮夕宿乌江，余勇残兮谁人贾？平生天下兮无敌手，空令寂寞兮时时有，若得一人相若兮争汉楚，鸿沟奈何兮从中渡……”声音抑扬顿挫，既像是在吟唱，更像是在叹气。 王铎、杨肃等人不觉听入了神，起兵以来的一幕幕全都萦绕在心头，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蔚然兴起，又久久徘徊，尤其是王铎，这种感觉至少比其他人强上十倍，不觉又想起自己当时与吴霜约誓以来，自己已经在东国建立这如许基业，而对方也已经成就了西方雄主刘驰，足以称霸一方，现在天下正是英雄逐鹿的猎场，这真是一场刺激的游戏，也是名攻利敌的危险时刻，自己长久以来处在这样一种矛盾之中，既希望能够从容的一统天下，又担心没有合适的对手，使得自己的才华埋没，而心有不甘。郭嘉的意思也足够明显，只是这支曲子恰好唱出了自己的另一种胸襟，他是在说只有曹操才是我的对手，如果错过了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对手，我如果同意了他的说法，那么我该何去何从呢？ “
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这村学摇头晃脑卖弄的地方！”蒙卫一向粗豪，早就不耐烦，他又不大懂得楚音，自然不喜欢那些咿咿呀呀的东西，只是心头按捺不住，又跳起来，旁边太史慈一把将他按住，说道：“不可无礼！”蒙卫见太史慈对郭嘉也流露出敬佩之意，回看众人都如醉如痴，一跺脚道：“大王不要中了他的咒术啊！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不是要给这小子一点厉害看看么？”他毕竟心肠直些，情急之下竟然把王铎原本的打算给当众说穿了，众人省悟过来，脸上都是一阵尴尬。 “原来大王早有心肠……”郭嘉冷笑道，不过也幸好这个莽汉不小心给说漏了，自己才能够进一步争取主动，趁着他们尴尬时扩大成果。 “不是，奉孝，这个……”王铎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自己说出来，自然没有什么，但是这是露馅，被人揭穿一样，自然难免尴尬。 “双方既然要联手，自然要表明诚意，就算软硬兼施，也是希望将来这个约定能够有保证！”杨肃在旁沉着的说，他的声音自然有一种安定的力量。 “那么这位便是杨公了！”郭嘉一面尽快的打量这个老者，好仔细的把他的举动表征出来的性格烙在脑海中，一面说道：“不知丞相对曹公的诚意，评价如何呢？”他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清楚杨肃这只不过是托辞借口，如果真照他所说，这样试探，说不定就要了我郭奉孝的命，哪里能试探出诚意？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枝节的时候，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把联盟确定下来为先。 “大王面前，哪里有老夫置喙之理？”杨肃转而起身，向着王铎拜道：“请大王定夺！”说罢躬身施礼，行为中规中矩。 郭嘉在身后看着，想不到杨肃一个老农，竟然也能够识得礼数，他却不知道杨肃是向监牢中的青州故贵族学的礼数，用来教导朝仪，并且躬亲示范的。王铎起身绿林，手下多是粗豪之辈，因此刚才蒙卫难免让郭嘉看扁了，便自己出马，让朝廷方面的人也能看到青徐威仪，不至于小看。至于决定，料想王铎已经做出，而且会和自己的不谋而合，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既然曹公有这样的诚意，我不妨再助他一臂之力，请奉孝代为回复曹公，我青徐兵马，十日内必至！至于破吕布之后如何，天机难测，恐怕不便事先约定。” “劳动大王之师，已经足愿，不敢再求许多，郭嘉一定禀明曹公，确实转达大王的意思！”郭嘉再次施礼。
第九章、说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