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还礼,便点起军马,一同上路。 一支军队紧张的向朔方进发。“如果能够顺利的完成这次任务,那应该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了!”王融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两个搭档,心里却萌生出一丝紧张,似乎有什么意外是一定会发生的。 “父亲真是太过于迂腐了!此处纵使有牛马田粮,万一胡人入塞,袁绍向侵,只怕并州还不能抗衡!那么这些东西,如果不在战争中破坏,也要成为他人盘中之飨了!”刘泽始终还是不能同意刘驰的做法,虽然一路上经行的地方若不是田连阡陌,就是牛马遍野,可是在他看来,经营并州远远不如打下冀州,所以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又开始批评起来。 王融策马趱行,这条始皇帝时代开凿的直道依然完好,走在上面没有一丝坎坷的感觉,十分平稳。他也相信是这条道帮助汉朝能够有效地控制那些边远地区,这次的任务,更重要的任务也是不逊于当年修筑驰道的工程。在匈奴聚居的区域开凿运河渠道,兴修水利,这是主公的战略计划,可不是这个小孩子能够随意评论的。不过他心中再是不愿意听,鉴于这个孩子的个性,也不能直接的予以反驳,只能暗自盘算对策。 “公子,再往前面走就是鲜卑人的地界了,我看我们还是尽快通过他们的土地,或者就在这里渡过黄河。”郭淮说道。他凭借着多年从军的经验,清楚鲜卑人的危险,而这次大张旗鼓的进驻朔方,只怕会引起鲜卑人的警觉,不过因为双方有过停战两年的协议,就算说这个协议还在生效,这样大张旗鼓的过境,也容易引起自卫,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渡过黄河,然后从匈奴人的地盘上继续北上,进而达到河套地区。 “还要渡过黄河么?”刘泽的声音有一点点变化,显然感情起伏有些大,“如果从马邑出塞,两日便可抵达云中,又何必兜这个大圈子?” “可是……”郭淮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明确了,不过他的话很快被王融打断了,王融点头说道:“准备调头向西,在河曲一带渡河。”语气斩钉截铁,即使刘泽很想反对,可是也无说话的余地,只能不平的瞪了王融一眼。 日色已暮,这一行人终于到了河曲,郭淮自去找船搭建浮桥,王融则带着刘泽在附近的高处看。河水宁静的蜿蜒着,仿佛一条白练,谁知道从这往下数百里之外,也就是被称为禹门的地方,这条河流变成了飞流溅溅,白浪击天的情景呢? 周围不乏牛马,既然也近傍晚,放牧的人们都在归拢牲畜,把它们带向宿营的地方,这些牧民见到军队也丝毫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倒是一个老人主动迎上来拜见王融。 “这位大人,可是从并州来?不知晋阳的刘大人可好?”虽然是五月天气,这老人还依然戴着皮帽,只是把身上衣襟敞开了一部分,虽然年纪六十许,但是神情依然健朗,举手投足也带着一股豪迈气息,刘泽暗暗称奇,他很少见到边塞之人,再看其它牧民,也与中原一带的农民大有不同。 王融稽首道:“问老丈安,在下正是从晋阳来,主公一切安好。”说着又拉过刘泽来,“这位便是刘将军的公子,这次与我来一同前往朔方的。” “这么小的年纪,真真了不起!”那老人听说是刘驰之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说道:“去岁刘将军在马邑一带会战鲜卑,解我边塞之困,诸县百姓,无不感戴,这次又开惠渠,连接桑干水与汾水,使雁门与晋阳,水陆皆通,真是造福于民的大豪杰。将军既然不辞劳苦,前往朔方,老夫也该有所贡献,愿献牛五百,马一千,以为劳军之资!” 虽然这老者在夸赞刘驰,刘泽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更何况自己是并州大人的长子,他王融何必要把自己的行程计划向这个草民说起?而这个老人所夸赞的东西,无非是一些刘驰所谓的德政,现在是战争时期,费了很大力气建立起的德政,一旦遭到战火的摧残,就全都成了泡影,那么有这份力量,在刘泽看来,就应该全力的使自己的军事力量强大起来。老百姓纵然感谢你,匈奴、鲜卑、乌桓来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力量来支持军队作战,他们记得的只不过是给他们的好处,只需要在战后给他们一定的好处,他们也就忘记了之前的痛苦。因此,总的说来,刘泽不欣赏他父亲的这种政策,是因为太过保守和被动。 但是忽然听说这个老人愿意献出这么多的财物,不由得一怔,现在这个世道,百姓失业,这么边远的地区,竟然有人能够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的财物,不由得让他感到诧异。 王融连忙辞谢道:“主公治军,一向不取百姓财物,何况为数巨大,老丈如何负担得起?” 那老者笑道:“这非我一家之献纳,老夫只不过是带领同族乡邑数十家,来此放牧。刘将军不取百姓之货,我们也知道,若是寻常应酬,十牛百羊,也已足够,只是这百姓报偿将军心切,也非早有准备之事。我等众人,皆是从关中迁徙而来,当时李郭混战,三辅动乱,比岁饥荒,生民涂炭,老夫得延残喘,皆赖将军之命,而后前来并州,授以牛羊,畜牧广野,罢两载赋税,又外驱鲜卑,保障生业。如今衣食有靠,啖肉食甘,将军于我等,非仅有存活之恩,更有再造之德。些许财物,大夫何必谦让?明岁始复赋税,我等还要尽心献纳,以充将军府库!”说这话的时候他拍着胸脯,豪壮之气溢于言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主动要求献纳赋税,至少在关中耕种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想法。 王融也点头拱手笑道:“老丈心意,我已明白,只是现在军旅在外,携带牛马实在不便,不如锥牛十头,以飨将士,纳良骏三匹,上献将军,其余之数,实不敢受。”说着微微瞥了一眼刘泽,他早就知道刘泽对他父亲的做法有腹诽,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受点教育。刘泽也多少有些受震动,不想父亲如此得人心,但是他还是觉得,就算得人心,也未必有大用。人心这个东西,只要一点点,能维系百姓对你的一些好感,也就足够了,再多了不过是沉重的负担而已。 “既然这样,反正天色已晚,我们就杀牛宰羊,让壮士们饱餐一顿再过河!”那老人也没有再坚持,转身一抬手,便有人牵牛往军中去了。 一时烹牛炙肉,欢歌遍野,王融、刘泽、郭淮与那老人便坐在高处看下面篝火布原野,歌舞动河川的景象。 “不好!”郭淮忽然跳起,又伏地听声道:“有大批人马向我方靠近!听声音是从东北方向来的!”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在这个地方,除非是鲜卑人,否则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军队了。但是如果真的是鲜卑人,情况恐怕又不太乐观。 “来得正好!”刘泽一把将手中的牛肉掷在地上,“让鲜卑人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不可!”郭淮起身阻止道:“鲜卑人马杂乱,不知道有多少人数,何况我军只是为了赶往朔方,并不是要进攻鲜卑,他们也许是有所误会,所以我军现在要做的是严阵以待,然后想办法解释清楚,鲜卑或许会退兵!”王融也点头称是,那老者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即可准备!鲜卑人来势很凶猛,不可轻忽!”说罢便带着随从下山去了,郭淮也忙去整顿队伍。王融拉起还不知所措的刘泽,牵过马匹,两人一道向郭淮军中赶来。 等郭淮布好阵势,鲜卑人也已经来到了面前,手中的火把照得天空变成了红色,竟是有数万之多。相比之下,并州的军队不过八千人,背靠着黄河,似乎已经是无路可退。 空气在那一霎凝滞。 两股军队沿东西方向对峙,一阵南风吹来,所有的火焰都向北方倒下,摇曳得炫目。 “公子请跟我来!”王融神情变得肃穆起来,他从来不曾经历过战阵,也不是行伍之人,但是今天有并州牧大人的独生儿子在自己身边,他不能不慎重。这种情绪不仅使得他壮起了胆色,也让他更加清楚形势,脑筋转得飞快,“两军交战,刀枪不长眼睛,公子千万要小心!”他拉着刘泽的马缰向阵后绕去,却发现马匹轻易的就被拉动,手上的轻快让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刘泽。 这一看让他魂飞魄散,因为刘泽的马背上空无一人。那个十三岁的小孩,已经消失在这个战场上。 “军师,不过是这么几千人的小部队,何必还要劳你我来跑一趟!”一个身材高硕的鲜卑人坐在战马上,拧着两条眉毛问道。“何况我们与并州已有和议,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名正言顺的与并州开战,现在就这样做,不算是背信弃义么?” “哪里?”军师已经可以熟练的用鲜卑语夹杂着汉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所谓和约,不过是在撕毁之前有效,谁能够看准时机撕毁和约,谁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当初我力主和议,是因为鲜卑国力不强,部众分散,不能够支撑与大汉长期的战争。以及……”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这个理由,但是终究还是语焉不详的说下去:“以及一些其他缘故,如今袁绍南下中原,已经是清除了盘踞在邺城的力量,不仅我们不再有其他势力的掣肘,就连刘驰也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中原之战不停,我们就没有安全之论……” “军师,我不大懂你的意思!”步度根眉毛皱得更紧,毕竟荀谌不能告诉他有人要威胁其生命,因此之前才会跟刘驰议和的这种事情,否则以这位类似野马的大人的脾气,很难说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其他不必多说,我之所以请大人亲自督军来此,就是为了歼灭这支军队!”荀谌目光越过敌军背后的黄河,眺望西北,一字一句的说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到达朔方!” 看见步度根还是迷惑不解,他又解释道:“刘驰这支军队,是派往朔方修筑渠道的军工部队,朔方一带的渠道果然开通,匈奴就可以积蓄大量的粮食,剩下大量的将士足以威胁我之安全,那样我方将要永久的陷于被动,直到退出阴山一带为止。试想刘驰之所以要开凿沟通汾水和桑干水之间的渠道,除了便民之外,更重要的作用便是运输军粮,晋阳乃至河东的粮秣能够直接运到雁门,如今又联结匈奴,我们岂能坐视?” “不错!”步度根恍然大悟,“要是这样的话,匈奴与并州的确就能够结成稳固的同盟了!这支部队想要在我的地盘上渡过黄河到朔方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回头招呼众多将士,准备进攻,忽然停住,放下了高举起来的右手,转脸问荀谌道:“汉人有个说法叫背水一战,我们现在……”他指了指面前的敌军,那些人正好背靠着茫茫大河,严阵以待。 “不错,的确有这个说法,不过现在不是计较损失的时候!如果敌军渡过黄河,深入匈奴腹地,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宜和并州或者匈奴正面开战,因此必须不惜代价把他们消灭在黄河东岸。”说着荀谌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说步度根说的不对,但是毕竟也开始考虑战争的技巧,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进步,而敌军的布阵,恰好有个弱点。“敌军虽然摆开了背水一战的姿态,可惜却没有把自己完全置于死地!”他伸手指向黄河上刚刚搭建起来的浮桥,“留下了这样一条生路,恰恰是把自己真正的迫上了死路!” 所有的鲜卑人忽然消声,夜风微起的草原上,片刻的沉寂后又突然爆发了轰鸣般的蹄声。那些骑兵手中的火把,汇成了一片壮丽的火海,火焰正向黄河岸边的狭窄地区席卷而来。 “射击!”郭淮一声令下,无数的弩箭也飞驰过去,血肉的声响完全被弓弦的弹奏所掩盖,但是前方的火把从中,忽然有无数的红莲绽开,那些火把像是偶然脱手的绣球,轻飘飘的飞来,继而几乎所有的鲜卑人都把手中的火焰掷出,天空中瞬间布满了璀璨。几乎让所有面对它的人们骇然并且惊叹。 五月间的草地还是绿色的,并不那么容易引燃,可是数万个火把丢在地上,借着微微的东南风,让这片草地燃烧起来,同时还升腾起一片片青白色的烟霭,整个混浊的空气团,向着郭淮的军队压来。 “将军!我方处在下风向,恐怕难以抵挡!”一个副将焦急的说道。郭淮也知道自己将会寡不敌众,但是没想到一动手就这么快的处在下风,可以说是一交战就分出了胜负,未免有些沮丧,但他还是当机立断,“留一千劲弩随我断后,剩下的人保护王公和公子,速过浮桥!”“是!”几个千夫长即刻领命,军队开始有条不紊的调动。 “敌军果然是想要撤退!”荀谌虽然料到了风向会使烟霭给敌军造成很大的麻烦,但是也阻挡了自己的视野,好不容易借着烟云浮动的机会看到了对面的情况,拔剑道:“绝不能让他们逃过去!大人,请以一支偏师侧翼突袭,避开正面的弩箭,务必要造成渡河敌军的混乱!如果有可能,截断敌军的退路!”步度根一挥手,身边的几个渠帅立刻动作,率领几股骑兵,从南面迂回过去。 “郭将军……”王融惶急的在阵中找到郭淮。 “王公,你怎么还不带公子快走!”郭淮一面指挥手下射箭阻挡敌军,一面惊讶的问王融。 “公子……公子他……不见了!”王融也是不知所措,虽然敌军来袭在即,但是刘泽显然不是被敌军所侵害,而是自己逃遁而去的,在战场上,也只有军队的保护是最为有利的,而刘泽一旦脱离了军队的保护,那就可以说危在旦夕。现在的王融已经无暇去责怪刘泽的不懂事,只是想着如何能够保证他的安全。 “什么?”郭淮也是大惊失色,刘泽的安全,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比这八千人的安全都重要,毕竟那是将军唯一的骨肉,将来也会是并州的继承人,现在他消失在战场上,脱离了自己的保护,如果说真的落在了敌人的手中,那么自己就是死一万遍,也弥补不了。而且直接的影响到作战的策略,如果说刘泽还在黄河东岸的话,全军是撤退还是不撤退,都很难决断,因此他一时也陷入了彷徨之中。 可是鲜卑人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的。“将军!右侧有敌军来袭!”郭淮往右侧看去,几队骑兵已经从那个方向冲来。自己的军队已经有一半登上了浮桥,其余的都正在准备上桥,实在是没有别的力量可以用来阻挡这一路敌军。而可以预见的是,这一队骑兵冲到面前的时候,不仅自己手下这一千弓弩手将要遭到包围,继而是覆灭的命运,那些已经在桥上的将士,则会陷入到极大的混乱中,争抢过河,是毁灭性的打击。 “诸将随我后撤!你们几个,尽量挡住左侧来的骑兵!”郭淮指着几个百夫长下令,但是他已经感到绝望,这次是难以逃出生天了。如果刘泽不走失,自己也就不必如此分神,那么抢渡黄河,至少会剩下一大半的军队,进入了朔方的地面,大不了烧断浮桥,敌军还能够如何追击?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给我冲!踩扁他们!”几个鲜卑渠帅也战意昂扬,挥舞着弯刀前进,绕过燃烧的草甸前进。 谁也没有注意到南面掀起的火光,毕竟,这个战场上的火光已经很亮了。
第一章、逆子[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