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现在怕,婉兮会受到伤害。
楚风不害怕婉兮会遇到什么磨难。在楚风的心里从来不在乎身体上的磨难,然而她害怕伤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楚风也只是怕婉兮会伤心,尤其是,当伤她的前因后果,都是因为自己的时候。
一个孤傲却脆弱的女孩子经受不住这样的背叛。
楚风看着婉兮。
如果伤了她,那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哭了”,那么还有什么资格……
楚风的心情一点点变灰。
她做不到了……做不到了……做不到利用这个女孩子……果然啊,她做不到成大事的人该有的狠心和决绝……并且,现在她还忽然想要保护这个女孩子……
该做什么,还是自己想办法。
楚风转头,她的脸有一点点苍白,眼睛却亮得璀璨。
“你……你回来啦,怎么样,出了什么事,解决了吗?”婉兮还是感觉到楚风回来了,狠命地抹了一把脸,转过头来微微笑着问。
“解决了。”楚风答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偏了头认认真真地说:“都解决了。”
应青木在屋里静默着,神情平淡无悲无喜,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从怀里取出一把折扇来。
凝视了半日。
他低了头,把脸埋在手心里。浑身轻轻地,却是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涵煦啊……
涵煦啊……
你可知道……你我当年最敬最爱的人……救下了你我性命的人……如今已是这番模样了……如今已是入魔了……
涵煦啊……
心底一声声的喊,撕心裂肺,面上却静默无言。
待平复了心情。
应青木的眼睛里全是惨白的,然而却笃定的,烈烈的火。
他慢慢将折扇收起来。
依旧是贴身藏了,视若珍宝一般。
谁死,谁生,他如今并不在乎。
只要你不知道……就好了……
我们会赢的。
这件事仿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第二天应青木就带着楚风他们上了路,一路上风平浪静,走走停停再也没遇到什么事情。
马车快到京城,楚风本以为应青木低调的性格,会租顶小轿,谁料就那么大大方方进了城。应青木仍是坐在外面车夫的位置,楚风心里不由犯起踌躇:让主子赶车,下人舒舒服服坐在车里,到了地方那府里的人还不得拍死我和婉兮?转念一想,应青木坐在车夫座上回京恐怕谁也想不到,倒是帮他掩饰了呢,心里便又释然许多。
不过楚风呐,你认为应青木是掩饰,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应青木为什么要掩饰?
他有什么需要掩饰的?
真真是个可恼的丫头哪。
应府看上去并不大。想来毕竟应青木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莫说这是个清水衙门,就是有油水可捞,看如今朝中局势,谁敢张狂作势?
不过虽然不大,还是极为干净整齐。管家带着几个仆人早得了信儿,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等着。一见到马车停下来,应青木正要跳下,便急忙递上矮凳,自己上前去扶,又着那几个人打点——“茶!再拿条毛巾,去取热水——爷,您总算是回来啦,可把老奴我盼坏了!大冷的天儿,您怎么不在车里坐着呢?您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可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什么?夫人在屋里做针线活儿,杜姑娘在书房等您。不过依着老奴,您该先歇歇才是,有什么大事一定要今儿办呢?”楚风正轻轻跳下车来,回身扶了婉兮一把,听那管家絮絮叨叨的,一个劲儿问着应青木这样那样,在外头好不好,忍不住一笑。她自然是知道应青木这位管家,年纪虽然不小了,却精明能干,脾气很好,是看着应青木长大的老人,对应青木极为忠心。就是关心得有些过头,几次差点耽误了事。应青木领着两个女孩儿往里走了几步,听了这话,想了一想,却笑着对管家说:“王伯,先将这位婉兮姑娘带到夫人那里去看一看,告诉夫人,这便是顺王赏下来的人,给她安排一下。至于这个丫头,嗯。”他看了看楚风,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楚风故作不知,只是用眼神安慰着有些紧张的婉兮。
原来这管家姓王。大约六七十的样子,看上去却还精神,哈着腰,山羊胡子一掀一抖的,一双眼眯着等应青木的吩咐。应青木低头思忖半晌,抬起头来,看见管家还在等着,却似乎吃了一惊:“怎么还在这里?把人带去,就说我先去书房——没事,我就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那时您想叫我歇多久我就歇多久。这可成?”
那王伯的脸色才略好看些,答应着就上前,婉兮回头看了看楚风,见后者报以宽慰的眼神,才一咬牙,回了个“你也放心”的微笑,跟着管家去了。
应青木注视着这些,却什么也没说。待身边又只剩下楚风,忽然说道:“随我上书房。”
楚风怔了怔。应青木却不肯再多说什么,就大步向前去了。只好跟上去。
应青木走得不快。楚风的心却快跳出来。
杜涵煦。杜涵煦。
我来了。
她极力将自己的气势提到顶点。
“藏书阁”。楚风向来十分喜欢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堆砌性文字的题名,简单利落,直截了当。它的构造和里面的内容也非常简单,除了一张小案,两个小凳外全都是藏书,没有一样物件上有雕饰花纹。正如它的主人的性子,不多作装饰,不浮夸不华奢,将一切分得清楚明白。
应青木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意。不同于之前对旁人的那些透出点冷漠和威势的笑容,这个笑容真实而温暖。
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涵煦,你可在这里?我回来了。”
第四章(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