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煞风景的一句问话。
“这只鸽子被你们弄伤了,如今它养好了伤,我把它放飞了去,别叫它在笼中受苦,更别再为虎作伥。”
“你以为它懂得报恩不成?”应青木并不阻止,却是这样冷冷地问了一句。
涵煦听着也不答话,脸上一直是淡淡柔柔温暖的笑。
那原本已经飞远的鸽子忽地又飞回来,盘旋了几圈,落下来停在她的手臂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涵煦的眼睛里又是惊喜又是无奈,带着一点点天真问那鸽子。也不知是在问鸽子,还是在故意说给什么人听。
“我不勉强你。”应青木看了一阵,慢慢开口。
涵煦回过头来。她中衣外罩一件藕荷色长裙,那只鸽子立在她手臂上,雪白的羽毛在清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简单,却意外地干净华贵。
“你信我。”
自那封裕和帝的遗诏颁布,传颂天下后,徐轩成的威望一时到了顶点。裕和帝的劣行,天下人皆深恨之,如今他死了,民众虽着国孝,又不敢放声欢笑,个个心中,却都是拍手称快的。这是裕和帝的悲哀,却成就了徐轩成。人们心中都明明知道这样一封痛快淋漓的诏书是谁所书,是谁颁布,于是心中有多恨裕和,便有多敬爱徐轩成。
于是刚刚登基的新帝泰丰心中虽然不喜徐轩成,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裕和二十四年五月初三未时一刻,正是钦天监所定下的良辰吉时,新帝登基,定国号为泰丰。大赦天下。
徇例,新帝登基第一年,为表纯孝,沿用先皇帝年号,第二年始用新帝年号。是以仍称为裕和二十四年。
裕和二十四年五月初五,端阳节,然而由于还是在为裕和帝守孝期间,也没有什么庆祝活动。内阁大臣,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徐轩成启奏,原工部侍郎旧本检,本在罪中,却私自逃回,又于国孝期间饮酒作乐,狎妓寻欢,对先帝不敬,又占有王气之土地,私下勾结海盗,形同谋逆。泰丰帝大怒,发大理寺捉拿审问旧言旧本检父子,责令严加审问。五月十八,定旧本检谋反罪,判斩立决。旧言年老,泰丰帝不忍,判其流放桂南。
据说旧本检是不甘心的。观刑的百姓后来传说,刑场上他目眦欲裂,仰天狂呼:“徐贼害我!江东欺我!九泉之下我旧本检也要化作厉鬼,向你们来讨命!”
传言说那时候的监斩官应青木神情凛冽有如天神,丝毫不以旧贼诳语为意,厉喝一声,听他道是:“贼子害人无数,害诸公死不瞑目,你却心中快意。却不知天理昭彰,你便化作厉鬼,苍天也要叫你下油锅烹炸,过刀山受苦,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你化作厉鬼,我等秉持天理公道,平生不做亏心事,也绝不怕你半夜上来你鬼敲门!你如今获罪,本是圣天子金口玉言,岂有冤枉于你?如今是天子命我监斩,法场之上,你也敢大放厥词,执迷不悟,可见平日如何不诚不敬!还不伏诛!”这般说了,取过令牌来向下一扔,两眼中放出光来:“斩!”
这是小民传说,越说越玄,到最后,生生把个旧本检说成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应青木说成了神目如电的天神。应青木的名声,从此鹊起。
旧本检是否冤枉?
国孝期间饮酒作乐本来不过是可大可小的罪名,只不过加上了勾结海盗,占有王气的土地,才让人凭空捏造,变成了谋逆大罪。说起来,占什么所谓的有王气的土地,也是如今徐轩成说了算的;勾结海盗就更是空穴来风,不过是从前旧本检手下一个小人物之前犯了罪逃去投奔了海盗,便被硬说成是旧本检的罪。故此旧本检的罪名,似乎只有私自逃回这一条是完全落了实的。
然而所有的人都默认了这所谓的陷害。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公道,比法理重要得多。
“宁公!杨公!九泉之下,可以瞑目矣!”
“沈公!贼人已死,国有望矣!”
“先生……小贼已伏诛,你可以安心了……”
“父亲。”涵煦立三炷香,轻轻叩首,神色悲凉无尽。
“虽然我并不想任何人死,但是旧本检现在死了。九泉之下,你是否安心许多?”说着她又伏首下去拜了一拜,“旧言没死,他年纪也大了。我们原谅他,好不好?”
若是楚风在这里,是要嘲笑她假仁假义的。
但是涵煦脸上神情,真诚毫无作伪痕迹。
怎么能就不恨了呢?应青木的心里不是没有半分疑惑。但是一对上涵煦温润清亮的眸子,便似乎一时明悟了什么,又似乎失落了什么,话便问不出口了。
“旧言没死,却也是生不如死。”应青木这样提醒涵煦。
失去一切所爱,失去一切所吝惜宝贵的东西。活得可怜,活得窝囊。
“但他还活着。”
活着就行。
涵煦这样说,也这样认定——活着就行。
第十章(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