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面色已经是青灰若死。
泰丰帝看完了那封奏折,脸色已是极其难看。伸手又取过那封战报,扫一眼日期,再看了看内容,脸上怒色更甚,竟是立了起来,眼眸如刀,厉声喝问道:“詹仰贤,你可知罪!”
“咚”地一声,詹仰贤立刻跪了下来。
“微臣……微臣……微臣不知。”
磕磕巴巴,一望即知真假。
泰丰帝终于忍不住,将奏折和战报都狠狠摔在詹仰贤的脸上:“你不知道?你看看这奏折和这战报!你身为兵部侍郎,如此大事也敢隐瞒不报!?”
詹仰贤默默先捡起那封战报略看了一看,叩首道:“陛下,这战报并未曾交到微臣手中,何来微臣隐瞒军情延误军机之说?这时间先就不对,本是微臣还未上任前的。就算后来微臣蒙圣恩升任兵部侍郎之后,也不过是兵部一个副官,哪有什么资格接下了这封奏报还敢自作主张瞒下来?本来微臣不懂军务还在学习,又如何有这么大胆子闯这样的祸事?陛下明鉴,微臣真真冤得不能再冤了。”
他语调平和,解释得有根有据,看上去确像是占了十成的理儿。泰丰帝一时又糊涂起来,心中本来就对詹仰贤感情较深,有些偏颇,便转头问徐轩成:“徐卿家,詹爱卿说的也有道理。他不过这半月才升的兵部,怎么能得到那封奏报?而且詹爱卿一向谨慎忠心,据朕看未必这样糊涂。”
“陛下,”徐轩成不慌不忙,“臣的奏折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前刑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内阁大臣,首辅,罪臣旧言将那封奏报给了他。微臣虽然不明这其中缘由,却是人证物证俱全。”
“徐轩成你莫要含血喷人!”詹仰贤心中惊惧万分,不等泰丰帝发话便厉声喝问起来,“我一向安安分分随当今圣上安心读书修习,每日都常说旧言父子是奸恶之徒的,又怎能和那旧贼有所勾结?你如今随意栽赃陷害,眼里可有王法没有?!”
“我说了我有证据。”徐轩成冷冷回击道。
泰丰帝本来被他们吵得头昏昏的,听见有人证,也振了振精神,道:“既然徐卿家有人证物证,那就先把人证叫上来问问,那时也就真相大白。”
“陛下!”詹仰贤惶急道。
“詹仰贤!你今日在御前失仪朕也没有计较,现在又来大呼小叫拦着不让证人进来,拦什么拦?也听了你的辩驳,若你心中无鬼,怕他有多少人证?若是你真个敢瞒下军情不报,那时就算你曾是朕的讲官,朕也不能偏袒于你!”
泰丰帝的语气发冷,显是失望非常。詹仰贤毕竟是他做太子时的讲官,是相当于老师一般的存在,他一直也是有心偏袒的。可是詹仰贤现在这样的反应明明是心虚,如果他真的不顾国家安危竟敢瞒下这样一封重要战报,到时候他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罔顾法纪。
詹仰贤浑身一颤,不敢再有多言。
徐轩成略带几分自负地笑了一笑,向宫门外朗朗说道:“带薛正!”
听到薛正这个名字,詹仰贤一个激灵,明显软瘫了下去。
“薛正?薛正是谁?”泰丰帝自然不知道此人,便多问了两句。
“回陛下,薛正是罪臣旧言家的大夫。”
“他一个大夫,能知道这件事?”
听了泰丰帝的问话,詹仰贤明显又恢复了些许精神,挺直了腰杆道:“陛下明鉴,这薛正不过是一个小小大夫,想来瞒报军情是何等机密要事,怎么可能给这个小人物知道?显见得是徐轩成他阴谋嫁祸,欲要陷害微臣,望陛下详查此事,还微臣一个公道。”
此时薛正——薛大夫早已被带了上来,战战兢兢跪下山呼了万岁,也不敢偷窥天颜,只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听到詹仰贤的话,更加害怕了,话都说不出,只是不住磕头。
“证人还没说话呢,陛下也没让你说话,詹大人就反驳了这么一长串儿,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徐轩成夹枪带棒一阵挖苦,又转头向泰丰帝禀道:“陛下,薛正明着是旧言家的大夫,暗里却是旧言和旧本检父子传递消息的线报,所以知道此事,也不奇怪。若不是机缘巧合,刑部侍郎应青木大人于他有恩,旧贼伏诛后他去投奔了应大人,应大人又明晓事理将此事告诉了微臣,微臣也不能知道此事。”
詹仰贤耳中听到“应青木”三字,登时浑身一震,眼中出火,恶狠狠地瞪向应青木。
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今日朝堂他没半句言语,也不曾和旁边官员多一句两句的交流。
好像说的这些事,是全然与他无关一般。
“应爱卿,这是真的么?”泰丰帝吃了一惊,看向应青木道。
应青木原是右春坊右中允,专门管理太子往来文书,泰丰帝同他的感情,也还不错。
“回陛下,事关重大,微臣不敢自作主张,这才告诉了徐轩成大人。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欺瞒。”
“薛正,你再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皇皇皇皇上……小人……小人……”薛正虽然也给旧言父子训练过,有些见识,毕竟从没经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磕磕巴巴的,有些张皇失措。
“不要怕,朕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说是如此说,泰丰帝对于自己能有这般天家威严,还是心中满意的。
薛正勉强定了定神,话也说得顺了些:“原来旧大人……啊呸!旧家老贼,和小旧大人……啊呸!”他自家给了自家一耳光,狠狠骂了句:“瞧你这破嘴!”又拼命地磕头。
泰丰帝本来为这心情不大好,此刻却不禁一笑:“好好说,不怪你。”
“是……是!小人该死!”薛正哆嗦着回道,“小人在老贼和小贼家里做大夫,为了头上的脑袋,明知道他们坏,也得听他们的话,所以跟着办了不少昧良心的事。那两个贼……”说着又想措辞。泰丰帝一时听得好笑,便道:“快说呀?”他又磕下头去:“他们还算信任小人。那些日子小贼蒙先皇开眼老天开眼贬职弄到了敦煌,他不知收敛跑回自己家里。好像听说为了要弄倒徐大人……小贼自己假装病倒了,然后叫老贼把我派了过去,然后小贼就把那个战报交给我带回了京城,叫我给老贼,我把这给了老贼,老贼不知道怎么,又叫我把这个带给了什么国子监祭酒大人……对,就是站在那边的那位大人……”
他“小贼”“老贼”的满口里说得稀里糊涂听着本来也好笑,泰丰帝却已经阴沉了脸色。詹仰贤自知大势已去,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发交刑部,仔细审问。”泰丰帝心中已经如明镜一般,冷冷看了一眼詹仰贤便不再顾惜。“詹仰贤原本朕看着是谨慎的,谁知竟糊涂如此,朕甚是痛心,今日有什么事不议了,明日再议。”
“臣等告退!”大臣们躬身说道。
“起驾!”内侍尖厉的嗓子又响了起来。
第十一章(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