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全身汗毛倒竖,全身止不住打起了摆子。相比这一道道广廓浩瀚的意念,渺小的他仿佛巨浪狂潮里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危在旦夕。
眼前那滋溜乱串的电蛇仿佛和他感同身受,陡然间一齐变了颜色。
霎时间,金光耀目!
阡陌连为一层光幕,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整架母鹿,机舱里宛若烈阳悬空,强光晃得程松头晕目眩,几乎不能睁眼,却驱散了一切阴霾,那些让人窒息的意念更如潮水般退去了。
机身再次剧烈震荡起来,好在除了震荡,终于再没了别的花样,电流渐渐消散,人没有死成!
“啊啊啊啊——”
“嘻哈,闭嘴!”程松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窗外的情形,只觉得这次飞机是真的在向上飞升,飞溅的水花从窗外汹涌进来,淋了他一头一脸,那感觉,就好像是从水里头蹦出来似的。
程松抹了把脸,只觉机身在半空悬停了半秒,又打着旋儿直往下落了去,没几秒钟的功夫,一股剧烈的震感再次从程松脚下直透颈椎,耳边传来一道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螺旋桨像西瓜刀一样,疯狂劈砍着身边任何比它柔软的东西,发出“噗噗噗”的奇怪声响。一时间,红色的液体乱飙,有些液体飞溅进了机舱里,让本就视力模糊,又淋了满头水的程松心里,再次生出一抹阴霾,他揣测道:“难道是掉进了人堆里……”
“啊啊啊啊——”
“闭嘴!”程松吼道,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看向窗口,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得他尿意乱涌。饶是他佣兵生涯儿时起,竟也从未经历过这等场景,只见玻璃上满是鲜红色液体,将窗户牢牢糊住,除了红色和一点点更加恶心的绿色,什么也看不见,惨叫和喊杀声隐约传来,气氛顿时一片肃杀。
“队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嘻哈的声音传来,他也不等程松理他,就接着道:“好消息是,追兵统统没了,而且机身大致完好!而坏消息嘛……”程松听到“没了”二字,再联想到窗户上的鲜红,一时间竟是五味杂陈,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没想到用的竟是这种方式……
……
“坏消息是飞机掉在番茄地里了,到处都是茄汁,挡风玻璃全花了!”
“什么?我……”程松连滚带爬地出到舱外,放眼望去,天空上半架人工造物也无,眼前只有一排排番茄架子林立在午后微风之中,轻轻摇曳,一眼望不到尽头。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全然不同……
嘻哈摇摇晃晃地走近程松,边走边飘,似乎要飞了起来,只见他鼻涕眼泪兀自未干,随手抹了抹脸,顿时把整张脸抹成了一汪晶亮的黑泥潭。
他毫不在意程松翻来覆去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道:“外面好像有人干架,可能是援军来了!番茄架子太密了,看不清。对了……顺便说一句,咳咳,刚才我看见有电,像蛇一样,还有星星,特别……大……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好吧,好吧……别管了,我可能神志不清了……”
嘻哈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神情尴尬地闭上了嘴巴,径自摇摇晃晃,打着飘溜回了驾驶室。他人虽走,可那些毫无逻辑的话,已经不停地在程松脑海里打转,让程松刚刚放下的心,复又悬了起来。程松强自镇定了几秒钟,把一切“异象”都归结于长期疲劳导致的幻觉,这才心中稍安。
别说是他,就连平时耐力奇好的黑人嘻哈,都已然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连走路都打飘,出现些幻觉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一想到“疲劳”,程松又是一阵不安,长时间的飞行拉力让嘻哈已经不堪重负了。他心里清楚,嘻哈嘴硬,身体却早已濒临崩溃,再熬几个小时,就极有可能遭到它全面反噬,中风瘫痪都极有可能。
程松对嘻哈打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想让他休息片刻,转身提起他从不离身的“百宝囊”,正要背在背上,又默默放下了,暗忖:“算了,抢辆车就回来,背着它反倒是累赘!”他手忙脚乱地把这袋宝贝疙瘩塞进座椅下面,又不放心似地紧了紧褡裢,这才抄起一把ak47,反手拉开舱门,跳下机舱,狸猫一般躬身穿行在番茄架子里,两三分钟的功夫,已然贴近一处小土坡之后,他上得高处,掏出望远镜,悄悄探出了脑袋。
“哈?”这脑袋一伸出去,他先是心里一松,紧接着三观狂震,饶是他自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场面弄得心中发慌,茫茫然不知究竟了。
只见近千来号人穿着电影里欧洲中古时期的服装,手里攥着各式各样的冷兵器,包围了几个穿着朴素的男男女女,正在恬不知耻地大摆车轮阵。明明是以多欺少,人数差距又极其悬殊,却依然打得好不热闹,刚才的喊杀声就是他们传来的。
人多的那一边全是白种人,声势巨大,叫嚣不断,却围而不攻,只不断骚扰消耗对方;被包围的黄种人虽是个个浑身带伤,拖沓着身体,艰难地挥舞着各式冷兵器,看上去筋疲力尽,却依旧是气势非凡,有如战场不倒翁一般。细看那些被包围的男女都是东方面孔,他们领着两只……熊,死守着身后三辆马车,马车之间似乎仰面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肚子高高坟起,双腿微张,身体绷得笔直,似乎……在生孩子。
这景象太过滑稽,让程松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一个人大晚上走在街上,看见前面医院门口飘着个鬼影儿,那第一反应大多是觉得自己神经过敏,而不是被吓得屎尿齐流、惊呼怪叫!
别逗了,区区几个人,怎么可能肉身相搏,拖住了这许多……斯巴达勇士?
刚开始,程松觉得人家在拍戏,还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可他后来仔细一瞅,莫说他没看见那些个长枪短炮的机器设备,就说刚才那个活蹦乱跳的囫囵人,被人一刀砍来,连肠子都流了出来,紧接着脑袋在天上抛出了高高地弧线,又翻滚几个圆周落在地上,鲜血喷出了大几米有余,而那被枭首的身体还没死透,手舞足蹈地在地上打起了摆子,泥水和血水糊在了一起,染红了一地。简直匪夷所思!
“用这种血腥拍摄手法,真的不用考虑观众的接受力吗?难道……是悍匪劫财?”
可要说是半路劫道儿,他也没见过哪个土匪穿着锁子甲和重铠干活儿的。再说了,打了这么久,他一声枪响都没听见,难道这伙人在这荒郊野岭还怕警察叔叔现身劝架?
程松其实打心底里并不关心这伙诡异的暴徒穿什么打架,他震惊了没几秒就拾起了“初心”,猥琐地蹲在篱笆后面,悄悄观(窥)察(探)起来。
然而,半分钟后,他的初心碎了。目力所及内,程松愣是没发现一辆可以称之为“汽车”的东西,马匹不少,可都在极显眼的地方,背上坐着些军官模样的人物,对着一帮士兵吆五喝六的,威风凌凌,此时上去抢马,怕是要被一帮马仔捅成刺猬。旁边不显眼的地方倒是停着两架马车,马车用铜皮包了边,远处看上去金灿灿的,竟是那种只在电影里能见着的,欧洲中古双马敞篷战车,拉风系数怕是堪比兰博基尼,速度却怕是连神车思域的三分之一都够呛,要驾这个跑路……
人能跑多远程松没有把握,佣兵界谐星的名声一准是跑出天际了。
可惜,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两全其美。程松使劲儿挠着挠后脑勺,心烦意乱间竟是毫无办法,一咬牙,一横心,狂奔向娱乐圈。
“做谐星总好过跑龙套,咱能活几集是几集……”
他刚冲过小土坡,一抬眼瞅见不远处,一个欧洲少年身着金色重铠,头上戴了个金色的半盔,露出英气逼人的脸颊和一抹金色的鬓角,后腰插着一把宝光晃眼的长剑,胯下骑着一匹神骏无匹的银色战马,站在一排排番茄架子旁,看戏般看着眼前那场诡异的战斗,威风凛凛的样子,好不惬意。
这一下柳暗花明,程松不禁喜上眉梢,只见那战马极是不凡,马身健硕,体型堪比骆驼,它正昂着脑袋,英气逼人地傲视前方,这神情,哪像是个畜生?
“此乃神马!”程松嘴角都要笑裂了,心里乐道:“能当偶像当然最好,谁想当谐星谁去当啊!”其实,程松心里最在意的并不是丢人,他是怕那战车上手持长戟背负弓箭的肌肉梆子,虽然他步枪在手,可毕竟是肉身凡胎!
至于眼前这少年嘛……
程松露出了欺负人之前,那种最可耻的笑容……
就这么,程松挂着掩不住的弱智笑容,定眼细细一瞧,这才注意到马边上站着两人,一个身着长袍,脑袋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年纪,手里拄着把藤拐杖,长长的拐杖比人还高,丈顶镶嵌着一颗浮夸的紫色大宝石,这宝石实在是太大了,比网球还大上几分。程松打心底里觉得,那拐杖就是件淘宝同款。
另一人身躯挺拔刚毅,一身精干皮甲油光发亮,左手护臂上架着块极小的银色圆盾,小得堪堪护住他结实的小臂,还没个吃饭的盘子大,右手拄着一把会自己发光的阔背大剑,样子倒是极其英武。
程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注视着眼前这一波“中世纪上等人士”,不禁觉得分外滑稽。他一边垫着脚尖悄悄摸近,一边忍不住瞎想:“该死的贫穷真的限制了老子的想象力,现在的富家少爷都是这么玩的吗?老子儿时的梦想可不就是持一把折扇,骑一匹骏马,带上仨俩随从,横行过市、欺男霸女……看看人家,居然找了这么多人,每人每天得要多少钱?再算上服装道具,啧啧啧……咦,连女一号都是花钱请的吗?”
只见不远处一匹白马伫立在一处小坡之上,背对着那喧嚣斗场,马上一翩翩背影白衣胜雪,古雅长裙摇曳出一副柳腰弱肩、雪颈乌发的水墨画作,好似光是有她坐在那儿,周围的空气就自动安静了下来,一切凡世的喧嚣都与她无缘无关。
金发少年驻马不前,立于那背影之后二十来米远,似乎也不敢打扰那仙女参道,就这么静立不动,似是痴了。
第一章 来自星星的直升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