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挠着脸颊,在心中琢磨得失,跑了容易,打也不难,就眼前这几个虾兵蟹将,还能拦的住他们师徒俩?难的是万一被赶出这临安城,再被贴个告示通缉,那不就耽搁大事了吗?
少年人也觉得在理,这全天下的告示就没有给人画的好看的。
掌柜的被这一老一少跃跃欲试的眼神看的发毛,头一次有点后悔是不是该惹上这两个外地人,转瞬一想,又觉得好笑,就看这一老一少的装束,还能是啥厉害人物不成?
咽了口唾沫,指着楼中挂着的匾额给自己打气道,“国子监的左祭酒,算是大人物了吧?他在这里喝酒还留下了这题诗,‘桂香酒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听听,在咱这百年声誉的桂香楼,才半两一壶的桂花酿,真不贵。”
少年人从行囊里掏出半贯钱扔在桌上。
掌柜的老怀大畅道,“哎,早这么不就对了,你可以去附近问问,上一个敢在我们桂香楼吃霸王餐的,是不是如今还半死不活在床上躺着?咱这虽然是小本生意,可好歹对面就是那座在江湖上也是庞然大物的西湖剑宫,怎么能没有点儿剑宫脚下的规矩?”
话音刚落,斜刺里突然杀出来一个锦衣玉冠的青年人,身后跟着一帮蜂拥而至的恶奴,一脚给掌柜的揣了个跟头,一身肥肉的掌柜的在地上翻了个滚,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之前还骂骂咧咧,看到踹他的人是谁,不说话了。
这位让掌柜的噤若寒蝉的公子哥任意拍打脸颊,边打还边骂,“你脑袋被狗啃过还是被女人屁股夹过?还有脸说规矩?你来和我好好说说,谁给你定的规矩?”
掌柜的脸上赘肉一颤,不用说,眼前这位敢飞扬跋扈当街行凶的,就是方才掌柜的狐假虎威的正主了,名字叫李月白,是西湖剑宫那位宗主李疏狂的儿子。
李疏狂是剑术大家许筹的小师弟,但在剑宫中辈分极高,平素不出山,但山下传言这位宗主熟知经纬,熟读佛经道书,气质儒雅,他这个儿子,却是一顶一的纨绔败家。
此时这位李大少爷一摇折扇,语气讥讽道,“你这座酒楼在这里有十几年,这最普通的桂花酿也不过从二十文钱涨到了三十文一壶,什么时候要半两银子了?这两天刚涨的?你牛啊,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肯定带着一帮人来给你捧场。”
掌柜的听的面如土灰,总算是听明白这位李大少爷干什么要找自家的麻烦了,虽然心里觉得和李月白的“丰功伟绩”比起来自己实在不值一提,但哪叫李大少爷近日一改往日性子开始做善事了呢?
少年人得意洋洋朝着掌柜的扮了个鬼脸,将之前掌柜的揽到怀里的半贯钱又拿回来,结果被老人一瞪,又不情不愿的数出二十文来,就要放在桌上。
掌柜的连忙说使不得,这一老一少却不想占人便宜,掌柜的偷瞟了一眼李月白,现在哪敢收这烫手山芋一般的铜钱啊?想了个折衷法子,青口白牙就敢说这桂花酿一文钱一碗,捏了两文钱就死活不肯收了,一边抖着一身肥肉一边嚷嚷“敢再让我收下,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实在是不能再能屈能伸了。
最后还是李月白做了个和事老,看在掌柜的诚心悔过的份上,他李大少爷就勉强放过掌柜的这个为祸乡里的恶霸,皆大欢喜,只有掌柜的抹上一把辛酸泪,目送着李大少爷离开,觉得今儿实在是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这天底下哪有还得被恶霸欺负的恶霸?
一老一少去往湖堤上,李月白恰好同路,一老一少找了个渔家,打听怎么去往湖对岸,渔家人摘掉青色斗笠,一甩鱼竿,从船上下来,矜持道,“你们来的时间可是晚了,这花会正赶上人多的时候,你看这整个临安城的船全在湖上了,哪里还有空着的船了?小老儿这艘船是专门为主家人准备的,可不借敢给你们,一会儿也不成。”
老人气哼哼转身,打定主意不坐船了,大不了绕到湖对岸。
少年人苦着一张脸,老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人就两条腿,还不如马呢。
接着这渔家老汉一抬头,看到了这一老一少身后的李月白,立刻咧嘴一笑,喊了声少爷,小跑两步上前,额头都笑出了褶子道,“船早给少爷备好了,看日头不早了,是不是叫人准备晌午的酒菜?正好泛舟游湖,还耽误不了少爷吃喝。”
李月白哈哈一笑,扭头说道,“我也正好要去湖对岸,老人家如果不嫌弃我这艘船简陋,同去?”
老人还未答话,少年人先捏了嗓子,装出老人的嘶哑声音道,“不嫌弃,不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人心底哀叹,就怕自个儿徒儿胳膊肘往外拐,结果这会儿直接就要拐上贼船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看着后面这嬉皮笑脸的青年人就浑身不得劲儿,冷哼一声,望一眼天上逐渐晒人的日头,再看一眼一脸得意洋洋的渔家老汉,还是没拒绝,两手插兜,就要溜达上船。
忽然众人身后就传来一声爽朗笑声,竟然是方才在酒楼里的那三个汉子,领头的那青年文士一把羽毛扇在胸前轻摇,身后瘦竹竿依旧一身衣衫随风飘荡,再加上那足有三百斤的大汉耍的一双大锤虎虎生风。
若是李月白年纪小的时候,看到这样打扮作风的江湖好汉,怎么也要拉着几位结为异姓兄弟,衣兜里的银票也该被打赏出去了,后来见的多了,尤其是在西湖剑宫这种剑道圣地,整天都是高来高去的神仙剑客,也就索然无味了。
那位摇着羽毛扇的青年文士微笑道,“我们正苦于无船游湖,看到眼前这船是公子的,我也就舍了这张老脸来求一求,不知能不能让我兄弟三人搭个顺风船?”
李月白一摇折扇道,“能再结识三位好汉,我是自然求之不得,走,上船。”
身后跟着的一帮奴仆,看着眼前这船马上就被挤满了,七嘴八舌相劝,“少爷不让我们跟着上船?这可不成啊。”
接着瞟了一眼船上这些牛鬼蛇神,眼神摆明了就是不信任。
李月白没好气在这奴才屁股上踹了一脚,骂了一声滚,接着又说了一声等等,吩咐道,“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叫人给端来一桌酒席摆上船,我今儿要与诸位好汉不醉不归,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到不了就等着回去挨板子吧。”
这些奴仆听了自家少爷要打板子的威胁,一哄而散,朝着桂香楼的方向奔去,还别说,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一个个端着食盒跑来了,就连掌柜的都双手捧着一坛老酒,哼哼哧哧跟在这帮人身后,摆出一张笑脸,小心翼翼将酒坛递给船夫,临走还依依不舍的摸了一把酒坛,心中微微抽痛,这酒可是珍藏了好久的几十年陈酿啊,他那店里的存货都不多。平日里这掌柜的连送出一个铜板都要心疼半天,如此慷慨倒是头一遭了。
等着遣散众人,这艘乌篷船缓缓驶入湖中,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不急着吃喝,李月白先吩咐船夫沿着湖堤行船观赏湖中风景,西湖万里无云,波光粼粼,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李月白站在船头,清风拂面,无数游船画舫擦身而过。
看到这艘独属于李大少爷的简陋乌篷船,有美貌女子掩面而笑,也有胆子大的摇着手绢,朝着李大少爷暗送秋波。
那些良家女子,他李大魔王就勉强放过了,至于那些对他李大少爷狠抛媚眼的青楼名妓,有一个算一个,李月白全都调戏了回去。
说说这个姐姐又丰满圆润了,吃了什么养胖的?什么时候让小弟我尝尝姐姐的十八般武艺?说说这个妹妹怎么脸上长了痘啊,是不是昨夜太操劳了啊,什么时候来剑宫找哥哥我啊,定然让妹妹乐不可支,流连忘返。
这些老小就在秦楼楚馆中耳濡目染的风尘女子,有几个听不出李大少爷的弦外之音?被李月白嘴上占了便宜,还要被身边同行的姐妹嘲笑,恼怒的,羞红脸的,欲拒还迎的,千姿百态,争奇斗艳,一时成了湖上一景。
忽然远处一艘画舫径直朝着这边激射而来,船上雕梁画栋,紫纱流苏,如同水上楼阁,船头桌面上就摆着一只金蟾形香炉,透出薰香袅袅,船舷两侧却贴了铁片,在船头更是做了鹿头状的撞角,整个看去不伦不类。
看到这艘某人得意洋洋自称“鹿头船”的游船,李月白啪地一合折扇,眼神阴冷道,“哟,砸场子的来了。”
第一章 老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