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孟家帮里这些帮众大多不是什么好出身,还当孟大当家说的是真的,有人就朝着对面这帮看着就不怀好意的家伙一瞪眼,嘀咕道,牛气啥?北镇抚司,谁听过这么个帮派,比孟家帮还不如呢?还不把我们二当家放了?直到看到孟双刀狠打眼色,才不说话了。
吴千户脸色古怪,北镇抚司办过不少大案,和江湖人打交道也不是头一次,被人当成是不入流的小帮派可倒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吴千户轻笑一声,倒是没和眼前这个鄙陋江湖人一般见识。
吴千户冷笑道,“连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牌子都不识得?不知什么才算是你们眼中的大官?县太爷?”
这一句挑破,孟家帮众人哗然,眼前这些人真是官军?
就在客栈不远处。
白面书生一路飞奔,背上花娘抹了一把嘴角鲜血,放肆嘲笑道,“书生,你不说你一流的轻功吗?怎么跑不动了?”
白面书生目光深沉,被身后老人都快追成了一条丧家之犬,并没心情回应花娘的玩笑,花娘一手揽着白面书生后背,一手轻轻捋了捋额头发丝,妩媚一笑,在白面书生耳边吐气如兰道,“你说你何苦要来救我呢?自己跑不就好了?你看前面客栈火光最亮了,就在那里给我放下吧,我要暖和一下。”
白面书生果真朝着客栈奔去。
要是相恋的少男少女,情急之中女孩子若是要男孩子给他抛下一个人跑,那一定说的不是真心话,若是男孩子果真这么做了,女孩子大概会心生绝望,可是花娘才不是什么小姑娘了,书生也不是觉得凭着一腔热血就能逢凶化吉的江湖少年,花娘并没有半点失望,反倒在心中开出花儿一般的希望来。
白面书生冲入客栈,老人紧随其后,眼睁睁看着白面书生给花娘向着地上一扔,飞身钻入楼中。
吴老才没心情顾及眼前这孟家帮和官家两拨人剑拔弩张的场面,撸起袖子,就要冲进楼中,没想到这白面书生倒还敢出来,正揉着惺忪睡眼,见了这老人,似乎没明白过来这是来打他的,慢了半拍,生生挨了老人一掌,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老人这一出手就发觉了情况有异,问道,“你是真的徐白鹤?”
徐白鹤哇哇吐血,心中哀苦不知如何与人说,睡了一觉就莫名脑瓜子疼,出来就被人打,还是个高手,这他娘的,下手不轻啊,老子不就挡了你的路了嘛?至于要人死的?这得心肠多歹毒啊,接着却发现这老人还是个老疯子,我徐白鹤在这里活生生站着还分什么真的假的?
吴老看着徐白鹤神情变幻,已经晓得眼前这人不是那白面书生了,要怪就怪那书生阴险狡诈,这一路都没将那张人皮撕下来,衣着又类似,看错了情有可原嘛,不过好歹是他有错在先,吴老拍了一掌对徐白鹤心生愧疚,不好再动手,只好冷哼一声,这就去追那真的书生。
徐白鹤见老人面有愧色,性命无忧,这就心里不舒坦了,仗着轻功上佳,竟然也敢伸手将老人拦住,问道,“怎么?想走?我这一掌就白挨了?”
老人老脸一红,道歉又实在不合他的脾气,动嘴不是,动手也不是。
那位官家老爷就站在楼下,朝着吴千户一打眼色,吴千户点头,顺着那白面书生的背影窜入楼中,黑夜中,楼下众人只瞧着两道身影翻飞,眼前的这栋木楼被拆掉了门窗无数,老板娘哭丧着脸,生怕被殃及池鱼,带着一帮伙计从楼里逃命下来。
两人交手,单论身手似乎是白面书生更胜一筹,不过这书生与老人拼脚力已经气力大损,几乎到了强弩之末,渐渐落了下风,只听嗤的一声,手臂上衣襟就被划破了一道子,白面书生见势不妙,也不再缠斗,捂住手臂伤口,几个起落在楼中逃遁而去,吴千户只看着楼梯拐角处人影一闪,接着半响没有生息,吴千户喊了一声哪里走?
紧随其后,吴千户拐过拐角,前面只有一间屋子,在门前站定,吴千户提起绣春刀,刀尖朝向门内,侧身一脚将门踹来,碎木纷飞,吴千户一个翻滚,在屋中环顾,一脚踹翻屋中似乎仍在晃动的衣柜,几件并不值钱用来做摆设的瓷器劈里啪啦摔了一地,吴千户手中刀已经出手,却并没有在书柜后看到那白面书生的踪影,有些狐疑站起来,缓步走出门外,忽然一声滴答声响,吴千户低头注意到脚面,一滴鲜血落下来,吴千户心头一惊,手中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向上递去,仍慢了一步,胸口撞上书生从上而下刺下来的铁笔。
白面书生占了这便宜,却不肯恋战,铁笔一收,接着又窜出门外,转身又进了一间屋子,吴千户抹去嘴角血腥,冷笑道,“黔驴技穷!”
再追入另一间屋内,帷帐招摇,遮挡了视线,似乎这是这间缘来客栈老板娘的闺房?吴千户手指划过这位老板娘梳妆台上的书信,没想到这位老板娘也写的一手娟秀小字,吴千户丝毫不敢大意,正欲检查衣柜,猛地一眼看到一个人影缩在帷帐之后,吴千户一脚踢开这层叠的帷帐,绣春刀划出了一道秀丽弧线。
眼前露出的伙计似乎都吓得发抖了,高喊了两声别杀我,别杀我,绣春刀的刀尖几乎贴着这伙计的脖颈而过,吴千户收刀入鞘,问道,“看没看见刚才人往哪里去了?”
伙计忐忑伸手指向楼顶。
吴千户点了点头,一手攀着窗沿,飞身上楼,正攀在半空,恍惚觉得不对,方才那伙计目光太冷静了,左臂又一直藏在袖子里,必然有鬼,吴千户腰身一拧,倒挂下来,屏息出刀,窗外吴千户只看到方才那伙计的背影,正从脸上将面具揭下,吴千户心中冷笑,果然如此,绣春刀一扬,那伙计听到风声惊恐扭头,胸口吃痛,再一看,绣春刀的刀剑已经透过胸口,喷出一口血来,这转瞬间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吴千户拿着这书生衣襟蹭了蹭绣春刀上血迹,收刀入鞘,将尸体一提,从楼上落下,白面书生的尸体砰的一声坠地,脖颈被摔断,脸上揭了一半的面具掉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张惨白灰暗的脸,不是白面书生是谁?
吴千户落在地上,没再看这书生一眼。
在一旁的花娘,膝盖已碎,只能是缓慢爬到书生尸体旁边,众人神情复杂,却无人阻止花娘动作,任她花娘曾是十恶不赦的歹人,此刻也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可怜女子。
花娘终于坐到了书生身边,又哭又笑,嘴上涂的胭脂都被泪水浸湿。
她与书生之间啊,终归说不上是情愫,只是几次一同杀人的交情,书生是个嘴毒的,偏生爱向着人伤口上撒盐,没想到她快死的时候,倒是书生来救她,还将自己性命搭上了,不是傻子吗?
都说她花娘心思歹毒,喜欢拿那些负心人的心肝做下酒菜,谁又想过她花娘为何成了如此这般的女子?她与李月白说的那故事,又岂是完全胡诌的?花娘望着眼前的灯火,浮现起了她小时候家门口的夏花烂漫,当年若不是那负心人将她弃之如敝履,父兄又将她视为家中之耻,生生把她浸了猪笼,她何至于走上如今这一步?
那时被河水浸了一天一夜仅剩一口气的她活过来,曾经那个会捧着烂漫山花细嗅的她就已经死去了,花娘想起她在外面辗转几年后再回到家乡的那天,她亲手将那些嘴脸丑恶将她塞入猪笼放入河水中的家伙都拧掉了脑袋,挖出了心肝,并且泡在了陈年老酒里。
白面书生已死,吴老自然不想将花娘放虎归山。
花娘伸手抚摸着书生的脸颊,咯咯轻笑,到最后放肆狂笑。
附近众人中终于有人怕这状若疯癫的女子会出手伤人,举着火把示威一般的晃了一晃,却没想到花娘一手拍地,身躯骤然一弹,这般费劲心思的暴起却不是为了伤人,只是为了抢夺对方手上的火把。
花娘的目光穿越火光,看着朝着他走来的老人,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仍旧在笑,跳动的火苗点燃了衣衫,花娘在火焰中躺在书生旁边,火光里尽是疯狂笑声。
只有之前喊走水了的小伙计,怔怔看着这一幕,叹息了一声,正要在脑海里琢磨出一桩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骤然瞧见木楼一角燃起的火光,立刻高喊,“老板娘,真走水啦!”
要是他们缘来客栈被这一把火烧干净了,老板娘还不得疯了啊?
第九章 谁哭谁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