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三十六章 最是瞧不得[2/2页]

大势至 春眠不觉晓寒轻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曹家过继一个来给他继承香火,他却偏偏背着她找别的女人生儿子,她不过就是将那女子吊死在了树上。那时她脑海中始终回想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你曹久今日得来的一切,全是靠着我阮家,凭什么我儿子就要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而你曹久和别的女人的小杂种就可以不劳而获?
      已经年近半百的曹久骂完了这一句,反倒抱着酒坛在地上坐下,他这一生也算是波澜起伏,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想起了还是先帝时候在朝堂上的那一次低头,大概就是那一次让先帝发现了自己骨子里的软弱,接着是初来扬州的困顿无力,在这个官场皆被几大世族把持的扬州,他何德何能在这里一展拳脚?直到被软家人看中,将那时候还在二八年华的夫人送到了他的身边,就是在那洞房花烛夜,他挑开红盖头,他竖着手指,指了指她的鼻子,说道,“你这个小丫头。”
      往事如烟。
      曹久忽然从贴身处掏出了半枚兵符,作为一州的土皇帝,除了只皇帝一人可调动的中军以外,驻扎扬州各大重镇的兵力调动他皆有一半的权力,只要皇帝的旨意一天还没发往扬州,任外面如何风吹雨打,他就还是这扬州一天的封疆大吏,再加上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培养的势力,即使是在此大厦将倾的时刻,拉出几千忠心于他的私兵还是轻而易举。
      此刻手心中的半枚兵符变得滚烫,连曹久都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然而只是自嘲一笑,曹久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只要军队一动,那他曹久就是切切实实的造反,是株连九族!关键是扬州从来都不是兵家重镇,四面八方一览无余,要想凭着几千人去与大兴天子的几十万铁蹄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还不如远遁江湖,方为一条活路。
      看着眼前这个大难临头急忙将他抛弃的阮家女子,曹久自嘲一笑道,“带儿子走吧,这些年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我都替你揽下了,贪污百万两和贪污千万两又有何区别,不过都是一个杀头抄家!倒是你们阮家真是厉害,丢了我一个卒子,还有千千万万个甘愿自投罗网的卒子,只是头上那柄天子剑,不知道会不会比你我都更厉害一些,夫妻一场,你倒是得好好替我看一看。”
      夫人一时间神情错愕,不知这个认识了半生的无能混蛋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曹久则拎着酒坛出去,甚至还撞倒了方才还细心擦拭的架子,书画卷轴滚落一地,不知是哪位名家的字画被踩上了脚印,就连那只香炉都被摔倒了盖子,在地上咕噜咕噜转个不停,曹久看都没看。
      人到穷途末路处,才知道金钱实为粪土啊。
      阮婷玉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起床问偏房里的小丫鬟,才听说是大人的书房起了火,众人都忙着救火去呢,曹翰林同样被惊醒,吓得瑟瑟发抖,阮婷玉怕他再次发病,刚想叫伙房去熬些药,就见几个人冲进自己屋子,说是得了夫人的吩咐要带翰林走,阮婷玉当然不依,直到下一刻看到了神情冰冷的夫人,下意识住嘴。
      在阮婷玉的眼中,夫人哪怕逐渐年老色衰,也永远是那副端庄的样子,这大概就叫做大家闺秀的气质吧,哪怕阮婷玉刻意去学,也学不来,夫人向着屋中张望了一眼,接着轻轻一拍阮婷玉的肩膀,拾起大概是方才掉落的耳坠,笑着说了一声,“你这丫头,丢三落四。”
      阮婷玉脸皮发红。
      而夫人则笑着对阮婷玉道,“我带翰林回阮家一趟,有急事。”
      阮婷玉如何聪慧,这些年在夫人身边,她只是不说罢了,又如何分辨不出夫人今日的神情有些不同寻常,如今她说起来也是这个院子里名义上的少夫人了,那些下人嚼舌根子要避着主人家,可又怎么瞒的过曾经就是大丫鬟的阮婷玉,这扬州的流言蜚语啊,早就入了她的耳朵,甚至还有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说皇帝已经下了旨,要将曹久砍头,要将整个州牧府的人都抓起来为奴为婢,倒是有小丫鬟童言无忌,说我们不就是婢子吗,还怕个什么?旁人看着阮婷玉的脸色都不敢说话,还是她点了一点小丫头的脑门,说道,这婢子和婢子之间,可是不同的呢。至于其他的,就是府中的人手往来更多了一些,甚至以前一些相熟的面孔,都不见了踪影。
      阮婷玉也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下一刻阮婷玉蓦的瞧见数个身影,旁人咱在后面看不清,但借着些微月光,阮婷玉看到了打头一人的面貌,赶紧低下头,喊了一声老爷,这位大人忙于公事,在府中的日子似乎并不多,但好歹也是少爷的亲爹,之前成亲的时候阮婷玉也是奉茶喊了一声爹的,可是如今一时情急却还是喊出了旧日称呼。
      曹久此时自然无心这些小事,甚至都没有理会阮婷玉错愕的眼神,径直向着儿子儿媳的新房中走去,直到走到墙壁的壁画前,这幅壁画画的是五子送福,当时特意请了扬州著名的绘画名家,寓意原本是好的,但在此时无子无孙连自己的一条性命都不知能否留下的曹久看来,实在像是莫大的讽刺。
      曹久伸手在第三子手中的耍物上分轻重敲击了两下。
      轰隆作响声中密室打开。
      琳琅满目。
      就站在曹久身后的阮婷玉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曹久甚至对那些财物都没有多扫一眼,而是一开始目光就放在了最底层薄薄的几张纸上,伸手拿入怀里。这时转头才看见一脸恐惧的阮婷玉,和蔼一笑说,“莫怕,你看,只是可惜了这一幅好画啊。”
      房门被人从外面合上。
      而屋内的阮婷玉,嘴巴被死死堵住,只有眼前屋顶上尚且挂着的红绸,仿佛是成亲那日的大红嫁衣,更仿佛是无穷无尽的血红,将自己永远的淹没下去。
      有在门外偷偷见到这一幕或是听到响动的下人,想到什么让自己浑身战栗的内容,惊恐的捂住嘴巴,打定主意这种事情就是要烂在肚子里,就是天王老子来问也不说,可这种事情在嘴里哪藏得住?未等着天亮就传遍了整个州牧府的角落。
      等着曹久满身轻松从屋中走出,不知为何迎着初升的日头,看到一个年轻人的身影,隐约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这人走得再近了,曹久的眼前人才与当年被他画在画上日日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一个小崽子重合。
      曹久目眦欲裂道,“李月白!”
      而李月白根本没有理会,只是朝着屋中的方向轻声说道,“亭玉姐,今日我是吴英俊,也不是,我说今日,我要为你杀一人,账你已经付过了,就是那日帮你读了来信请我吃的一顿包子,至于杀得人,我自作主张帮你想好了,人死鸟朝天,你就记住今日你只是被野狗咬了一口。”
      屋中缩在墙角的阮婷玉神情恍惚的望着头顶,一句句的念叨着小时候听过的歌谣,然而听到这段话,双眼中忽然就流下泪来。
      曹久怒极反笑道,“狂妄小儿,你以为这是哪里?老夫的家事,还用你来所三到四?”
      李月白望着曹久,神情一片平静,轻轻打开昨日才到手的匣子,说道,“因为我最是瞧不得。”

第三十六章 最是瞧不得[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