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而身在假山上的曹久,猛地敲在一块山石上的凸起,那座流水潺潺平淡无奇的假山石骤然轰隆作响,缓缓移开一个仅容一人容身的通道。
曹久逃了。
……
在铜雀街的巷道中,一行数人奔走而来,打头一人是个身着阴阳鱼图案道袍的道人,怀抱一杆拂尘,单看面向却无道家子弟的浩然之气,只觉得面容阴鸷,此人正是身为曹久手下幕僚的孙道长了。
走在一条通往州牧府的捷径中,孙道长轻轻一扫,掐指向身后人道,“我们还来得及。”
在街道的末尾,忽而十余名重甲士拦住了通路。
孙道长心头暗恨,不比江童那个家伙只知道鲁莽杀人,曹久这些年做的事,他知道的太多了,这一场清洗过后,无论笑到最后的是哪一方,都不愿意看着他还活着。
如今这整个扬州,怕是只有他是真心希望曹久活下去的人了,曹久不死,他就永远不至于站在风口浪尖。
更何况对于曹久,他还是万分感激的,没有曹久,像他这般修习符咒养鬼术的道士一定会被那些正统道门所不容,若非坐拥扬州气运他的修为也不会一日千里,想起当年颠沛流离,就是冬日里去哪个人家蹭一宿暖和一下,也会被人打出来,他在最绝境处无数次向老天发问,他们符咒一脉也是道门分支,何以被视作邪魔外道,活该穷死饿死,日日担惊受怕?所以在终于一朝得势之后,拿数十幼儿祭炼他的宝贝小鬼,他也丝毫未手软,哪怕那些孩子和他曾经的儿子死去的时候一般大。
如今看到眼前这些重甲士,孙道长知道朱秉已经反了,不由得咬牙切齿,早和曹大人说过朱秉不可信,果然今日有了麻烦。
想起朱秉,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个性格乖张的江童,原本是一颗极其好用的旗子,只是上次叫他去暗杀那位魔教老者,却不知为何不知所踪,那日他不惜耗费心血掐算了一挂,才隐约算出来江童未死,命星隐晦未明,但想来应该在北方,他曾经一度担忧江童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比如那一战实际是一石二鸟之计,倘若江童死了,他那个对他极其偏爱的师父免不得去找那魔教老者的麻烦,他们可以坐看螳螂捕蝉,再来一个黄雀在后,倘若江童走了狗屎运杀了那老魔头,也悄无声息的替曹大人除去了一个隐忧。
却没想到那位传说中嗜杀成性的老魔头明明打败了江童,却并未下杀手。
而再想起冯保那个杀星,这位孙道长心中滋味莫名,同样是手上沾满鲜血的人物,那个家伙却偏偏有一个可以在皇帝耳边吹枕旁风的表姐,想来是暗中通了消息,晓得他们这一派的人如何倒霉,他冯保顶多是被牵连承担些小过,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前几日笑嘻嘻说家里一个姨娘生了小闺女,他要回乡下老家去看看,明显的要避开这阵风头。对此孙道长嗤之以鼻,莫说是姨娘家的小闺女,就是冯保那几房小妾给他生了自己的闺女,也没见那个胖子上心过。
在孙道长心思变幻的片刻,这帮人已经和眼前甲士接触,孙道长一挥拂尘,暂且抛却心中的愤懑念头,从袖子中捞出一页黄纸,上面用朱砂写了猩红符咒,孙道长念念有词,接着屈指一弹。
那一页符咒飘然而至甲士身前,接着竟然黏在那甲士胸前盔甲之上,那重甲士虽然没见识过,但也知道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用手扯掉,然而在五指扯上那符咒的一刻,那纸上鬼画符一般的文字陡然燃烧起来,这甲士被烫的一声惨嚎,接着眼瞧着自己抓向符咒的那只手燃烧起来,半柱香之后连整个手臂都燃烧殆尽,落在地上仿佛一堆焦炭。
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这十余名甲士顿时脚步一滞,见着眼前道人又伸手入袖,连动作都慢了几分。
孙道长再扔出三张符咒。
这下那些重甲士已经学乖了,有了方才那人断臂的前车之鉴,十分明智的没有拿手去抓,而是拿兵器挑开,扔在地上,只燃起了零星火星。
这下找到了应对的方法,这些甲士又压上来。
最拿手的符咒被克制,孙道长气急败坏,拿拂尘扫到身后弟子的脸上,没好气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
这位孙道长现在有两个徒儿,一高一矮,模样都分外丑陋,孙道长杀人,他俩就埋尸,孙道长抢了女人,他俩在孙道长之后还能接着享用,孙道长修炼些歪门邪道,这俩徒儿就在后面拍马屁,可真到了与人硬碰硬的时候,哪里有胆子上,那矮子就先哭丧着脸,“师父,我腿肚子抽筋。”
那高个也紧随其后,“师父,我昨晚琢磨您教我的东西琢磨到太晚了,我这会儿头晕。”
孙道长恨铁不成钢的一声叹,再扭头向着后面看去,他原本那句话也不是说过这两个徒儿听的,而是身后这些大价钱收买的江湖人,虽说修为参差不齐,但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还都是惹了大麻烦的亡命之徒,要是没了他和曹久的庇护,怕是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如此才会在这紧要关头也忠诚的很,而他这两个徒儿,分外好用,若非必要他也不想让他们去送死。
如今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刻,这些江湖人对视一眼,皆拿着兵器和眼前的甲士撞上,一时间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孙道长在其中周旋,时不时从袖中掏出几张符咒,给这些甲士也造成了不小麻烦,更是撞大运的将一张符咒贴在了一人脸上,那个甲士活活被烧死,未死之时双手死死的抓在脸上,画面惨不忍睹,就连始作俑者的孙道长都不忍再看,更别说那些江湖人了,看向这位原本以为只是会些小手段的孙道长,任他们早就是亡命之徒,目光里都多了些别的东西。
大概半炷香时间,挡在路上的甲士已经死的死,逃的逃。
孙道长继续掐指一算,给身后这些人指明了方向,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前进,碰上哪个倒霉的老百姓,就是一锤子一斧子的事儿,终于能看到州牧府的大门,孙道长耳朵一动,却听到了轰隆马蹄声。
眯眼向着长街尽头瞧去。
锦衣卫。
孙道长几根干瘪手指轻轻抚着怀中拂尘,脸色阴沉不定,若是不挡住这些锦衣卫,谈何去救曹久,权衡利弊之下,还是曹大人比这些喂不饱的江湖白眼狼们更重要些,大声喊道,“拦住这些人一时半刻,且等我准备秘法,定要将他们都留下!”
这些江湖人看到北镇抚司众人在马上奔袭而来,那一溜绣春刀直晃人的眼,原本都打了退堂鼓,结果听这位出手从没让人失望的孙道长说的郑重其事,顿时信心大增,有人更是望着那传说中的绣春刀露出垂涎之色。
身边江湖人全都朝着这些锦衣卫冲去。
孙道长也却如准备秘法一般,伸出一只手掌,嘴中念念有词,身躯更是颇有节奏的来回晃荡。
似乎在闭眼念咒的孙道长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眼前血肉横飞,似乎有些不忍。
吴千户纵马而过。
孙道长急喝了一声,一张符咒从袖中飞出。
马背上的锦衣卫千户冷笑,屈指在刀鞘上一弹,腰刀划出一条绝妙弧线,将那一张朱砂黄纸钉在刀尖上,接着来势不减,径直朝着孙道长劈来。
孙道长神情大骇。
道长身边高个的那个徒儿,尚在一旁看好戏,骤然听到师父一声喊,徒儿,小心啊!高个道士莫名其妙,被这一声喊打扰了心神,骤然身后一只手将他一抓,向着那刀锋抛去。
再低头。
刀尖洞穿胸膛,尚在滴血。
心头血。
而自己眼前,恍惚间只剩下某个道长提着道袍飞奔的背影了。
孙道长在跑进转角的时候,倒是还怜悯回头看了一眼,心道,唉,徒儿呦,这当真是怨不得师父我啊。
第三十八章 怨不得[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