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怎么爱上她。
很多年来他一直在想。
他们的身份是姑侄,是君臣,他知道,无论如何也就是这样了。
可是在很久以前,在他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他不知道。
那一年他还小,只有四岁。可他已经是皇帝了。母亲时时都在教导他,要高高在上,要威严。他不懂什么叫威严。母亲就说,威严就是不同任何人多说话。
于是他就学会了终年脸上都是没有表情的,也很少同任何人说话。母亲夸赞他很威严,很像一个皇帝该有的模样了。
司马聃喜欢母亲夸赞自己时候的笑容。
母亲这些年很忙,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很少对自己笑了。
可是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威严了,母亲却越来越少来看自己。
司马聃觉得自己很孤独。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人同他说话,没有人陪他玩耍,他只能整日整日的扮着威严的模样,期待母亲偶尔一次的赞赏。
直到六岁生辰那一天。司马聃早早就着宫人将自己最漂亮规整的衣服拿出来给自己换好,让太官预备下最丰盛的宴席。
可从日出等到日落,那套很规整的衣服,将小小的孩子压的疲惫极了。做好的菜也不知已经热了多少遍。母亲却始终没有出现。
司马聃将沉重的冠帽褪下来,一言不发的朝外走。
后面的侍从想要跟上来。
司马聃沉声怒喝:“不许跟来。”
他喊的分外威严。侍从真的不敢再跟过来。
于是司马聃就一个人从寝宫里跑了出来,也不知跌跌撞撞跑了多久,直到跑到一大片开满了莲花的湖边,才住了脚步。
一天没有吃饭,他又饿又累,心里委屈极了。
终于不再理皇帝的威严,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忘记了他的生辰,为什么一整天都不来看自己。
他正哭的尽兴,突然泪眼朦胧中瞧见不远处飘来几点星火。
司马聃吓了一跳。
夜色已晚,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了什么地方,周遭是黑蒙蒙的一片,那几点星火直直的朝自己所在的地方飘了过来。
他揉了揉哭红肿的眼睛,再仔细看。
那几点星火已经闪闪烁烁快来到了自己面前。
待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一个打着宫灯的小姑娘。她左手一盏宫灯,右手里攥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莹莹闪着几点微光。
小姑娘年纪同自己相仿,眼睛大大的,脸颊肉肉的,可爱极了。连一开口的声音都是珠玉相击一般的清脆,“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哭什么?”
司马聃从未在宫中见过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又见她生的这样漂亮,疑心是见到了精怪,就有些害怕的退后几步,抖索着说不出话来,想转身跑开又迈不开步子。
小姑娘有些生气,“本公主问你话,你怎敢不答?”
司马聃听她自称是公主,有些疑惑起来。问:“你是哪里的公主?可是以前哪个宫里冤死的魂魄?”
小姑娘怒道:“我看你才像是魂魄。大半夜在这里乱嚎,不怕本公主治你的罪。”
司马聃笑了。
这小公主倒是很有本事,居然要治皇帝的罪。
虽然他也不很清楚皇帝究竟是多厉害,公主究竟是多厉害,但是他母亲说过,皇帝是这普天之下最厉害的了。既然这小姑娘不是鬼怪,那司马聃这个皇帝肯定是毋须怕她了。
于是司马聃说:“那你为何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
小姑娘将头一昂,傲然道:“我父王在同太后商议大事,我是在这里等候父王的。”
司马聃听她提起太后,心中一恸。原来母亲又去商议大事了。因为商议大事忘了自己的生辰。
小小的皇帝心中怒极了,他不知道母亲商议的是多大的事,他只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过生辰就是天大的事情。而母亲居然忘记了。
那自称公主的小姑娘却一点儿眼色也没有——当然,周遭漆黑黑一片,只有这豆大点灯火,即便小姑娘很有眼色,也很难发现对面那个小孩正怒火滔天。小姑娘将头一仰,拿下巴点着司马聃问:“你是那个宫里服侍的,这么晚了在这里鬼鬼祟祟,莫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司马聃见那小姑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想起她先前说的,母亲是同她父亲在议事才忘了自己的生辰。心里的怒火益发旺盛。
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
那小姑娘还仰着下巴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退去。
司马聃将那小姑娘推倒在地,丝毫不作停留就超后面的小径走去。
小姑娘右手上闪着光的东西,一落地就仿佛摔破了,莹莹的绿光四散着飘了开去。小姑娘终于醒过神来,开始哇哇放声大哭。
那哭声简直振聋发聩,司马聃觉得自己先前那场痛哭同她比简直是小巫大巫之别。
小姑娘越哭越凄惨,不多会儿就声音嘶哑起来。
司马聃本来已经走远,终是觉得心下不忍,又照着原路走了回来。
左手里的宫灯也掉在地上,灯里的青油洒了一地,烛火眼看就要熄灭。小姑娘更心慌了。
她原本就是趁着父亲不注意,偷溜出来的,谁知转着转着竟然迷了方向。顺着声响来到这里,本是想找人把自己带回去。不成想,居然被一个小奴给欺负了。
堂堂一个公主,哪里受过这份侮辱,又兼找不到回去的路,连宫灯都快燃尽了。小姑娘又惊又怒,看了一圈周遭黑漆漆的夜色,本来已经弱下去的哭声,霎时又提高了。
司马聃站在她身后半天,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司马聃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要一直哭下去么?”
小姑娘正专注的哭着,突然听到这一声,吓得一哆嗦。司马聃嘴角一咧,想着刚才被她吓的那一下,报应的倒是很快。
小姑娘一回头看见是先前讲自己推倒的小奴,顿时停住了哭声,“咻”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得将衣服拍打一下,就“噔噔噔”朝司马聃跑了过来。司马聃才来得及在心里叫一声,不好。就被小姑娘狠狠的推翻在地上了。
司马聃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躺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一些好笑。
自己是一个皇帝,母亲说,这天底下没有比皇帝更厉害的人了。
可是他从来没感觉到比别人厉害到哪里。
自小到大他连一个玩伴儿都没有,有时候看见一些小婢女小奴才结伙做游戏他觉得羡慕。可母亲说过他是皇帝,皇帝不可以同下等人多接触。
他常常听到出宫才买的舍人谈论宫外的新鲜事,他觉得羡慕,自小到大他从没迈出过宫门一步。可母亲说过他是皇帝,皇帝不可以随意出宫。
这偌大一个皇宫,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冷冰冰的笼子。没有人同他说话,没有人同他玩,他好像跟这些人都
番外:一直一直在一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