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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绝恋(中)[2/2页]

一个故事说给你听 麦迪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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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自己这边的放水口。
      麦迪尔不愿意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可是他没有办法,面对这种天灾,一个单独的个人很难有所作为。他厌恶这种野蛮的行径,本来麦迪尔不参与两村之间的械斗已经引起村民们的不满了,虽然没有人当面说他,但是在背后总能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他考上县里的高中有知识有文化了就忘记自己的祖宗,也有人说他们家有个人在外面工作,工资高着呢,根本看不上这一亩三分地,哪管村里老少打个你死我活,更有甚者说他为了对岸村的姑娘不愿意跟他们闹翻,瞬时在村民们眼里麦迪尔一家成了自私自利的代表。按照村里规定,每个年满十四岁的男的都要轮流到上溪岸边守卫,麦迪尔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迫于村里的种种压力,轮到自己时也拿起把西瓜刀跟几个村里的男人到上溪岸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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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溪并不大,最大宽度不到10米,最窄处也就五米左右,两岸都扎起了营帐一样的帐篷。麦迪尔这边共五个男人,麦迪尔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各自手里拿把半米长的西瓜刀,另外两个年龄梢长的各自拿把火铳,这些火铳可是村里的宝贝,当年它们可都打过老蒋的部队,全村就五把,还有三把以前打过日本鬼子,现在都放在祠堂里,不到万不得已是坚决不能拿出来的,一旦拿出来就得有人丧命。还有一个年龄三十来岁粗粗壮壮的是阿龙,也是这个保卫水源小分队的领队,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阿龙是他的小名,传说他父母早逝,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就双双走了,小小的他全靠村里人救济才活下来,从小吃百家饭把他养得肥肥壮壮,他对村民们也是心存感激,哪家需要做些什么体力活也尽心尽力去帮忙,大家过年过节也要给他带些好玩好吃的。但是从小就缺少管教的他在外面却野得很,在小学时,凡有人欺负本村的孩子,他就会狠狠地把对方揍一顿,小学没毕业就被学校开除,在家晃悠了半年后去了少林寺,几年前突然就回来了,人变得更加粗壮,据说在少林寺学了一身本领,还带回来一把关公弯月刀。然而麦迪尔就不信,首先他头上连个戒疤都没有,更何况少林用的是少林棍,哪有和尚耍把关公弯月刀?回村之后他一直对村里人很好,村里谁有困难他也热心帮助,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工作,每个月他都有一半时间不在村里,在村里的时间也无所事事,到各家串门,帮这家担担水,帮那家搬搬柴。这两年他也建起了楼房,关于他的工作的传闻就传开了,有的说他在外面帮别人讨债,讨到了拿提成,也有说他在外面表演功夫,赚出场费,更有甚者说他在外面做杀手,做断子绝孙的活计,所以到了三十岁也没敢讨媳妇。这些都是传闻罢了,谁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在村民们看来,只要他对大家好这一点没有变,无论他在外面做什么事情,回到村里依然会得到大家的尊重。进入农忙时节以来,村里为争水源需要人力时,他就一直留在村里为大家出力,一连两个月没有再出去“工作”,有他在,村民们就感到一种安全感,仿佛他一个人就能抵挡住整个西上村的进攻。
      此刻麦迪尔为自己可以跟阿龙一个小分队而感到庆幸,虽然自己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功夫,但是就凭他手中的一把关公弯月刀就让人感到安心,麦迪尔连那把刀都搬不起来,更别说耍起来了。从早上到中午,两岸虽然偶有口角,但是没有行动上的冲突,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大地,麦迪尔看着这样的太阳似乎听到了大地因为干旱而皲裂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低沉却震耳欲聋,让听者痛苦闻者绝望。麦迪尔常常怀疑这样炎热的阳光可以把整条上溪给蒸发掉,由于天气实在太热,两边的人都躲到了帐篷里面。
      太阳渐渐西斜,阳光也不那么热了,两边的人们从帐篷里走出来,互相骂了几句。等太阳完全下山就可以换班了,麦迪尔为一天无事感到满意,毕竟自己并不想参与任何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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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彤彤的太阳已经贴近西边的山顶,霞光照在上溪发出粼粼波光,溪流变得更小了,细小的溪流到了这里变成两条更小的水流流向两边的出水口,这样的水流能流到哪一寸土地呢?对于这片极度干涸的土地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对岸又来了五个人,看来他们是要换班了,麦迪尔也渴望快点换班回家。对岸一个新来的看起来是领队的中年男子来到出水口的地方看了看,又回头看看身后一片干涸的土地,眉头皱成一团,拿了把锹把自己那边出水口改大了一点,他的这个举动立马引起了麦迪尔这边的警觉。
      阿龙把关公弯月刀往地上一插,瞬间激起许多尘土,他的声音低沉而令人毛骨悚然,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领队说道:“刚刚我们这边的水流比你们那儿小多了,改成这样才公平。”
      阿龙核桃般睁大的双眼紧紧盯着对方说:“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先问问我的大刀。”顺势举起大刀指向对岸,同时两个手拿火铳的同伴也把枪口对准对岸,麦迪尔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吓得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一旁举起西瓜刀双腿却在发抖。
      对岸也摆出了阵势,而且他们因为刚好换班,加起来有十个人。
      阿龙双腿一弹腾空而起,之后重重地踏在上溪泥泞的河床上,一边踏着泥浆向前冲,一边向身后的同伴喊:“迪尔回去叫人,其他人跟我上。”对岸的人也举刀提枪地往这边冲来,麦迪尔听到喊声赶紧往村里跑。
      麦迪尔疯了般狼狈地跑回村里,一进村口就不断大喊:“打起来了!”
      村民听说打起来了,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拿起农具当做武器就往上溪跑,麦迪尔到每家每户通知一遍之后也跟着往上溪跑去。
      当麦迪尔跑到上溪的时候两岸已经围了许多人,上溪浑浊的水流变成了红色,混合着泥浆,粘稠得让人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两边都有人受伤了。上溪里只有阿龙一个人还站在泥浆中,手提关公弯月刀,手上和胸前满是血迹,脸上沾了些泥浆和血,他的右手臂受伤了,血还在不断地流,滴在身边被鲜血染红的泥泞上。阿龙把弯月刀对着对岸的众人喊:“还有谁?还有谁?不怕死的来呀!”
      对岸有几个人在骂他,可是谁也不敢上来。麦迪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给他带来触目惊心的冲击,大热天里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同时感到无限的压抑,压得他连呼吸都困难无比。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隐隐约约一种后怕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如果当时不是回去叫人,那么此刻的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
      阿龙的弯月刀上沾满血迹,他在泥浆里走来走去,用双腿推泥浆把西上村的出水口堵成小小的一条小流,大部分水都流入了东上村这边来,大刀始终指着对岸,然而对岸的几个人一直只在用最肮脏的话语咒骂,没有一个人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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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龙把水引流到这边后就往东上村走,踏在泥血混杂的泥浆里,每一步都溅起无数鲜红的点点滴滴,双眼散发着令人极度不安的光芒。西上村的人还在咒骂,然而东上村这边却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一个倾尽自己全部力量保护村庄利益的人,麦迪尔不知道怎么来形容阿龙,他是英雄吗?在东上村这边看来,他确实具有英雄的色彩,然而谁愿意承认他是个英雄呢?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怪物,他就像一个迷失在人间的怪物,善良的人们收留了他,把他喂养大,当他长大之后有了力量,为了保护曾经救过自己的村民而发挥了自己作为怪物的最原始的烈性。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场战争就这样以东上村压倒性的优势结束时,一个女孩出现在了对岸,她的手里拿一把半米长的西瓜刀,锋利的西瓜刀跟她娇弱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有点滑稽。麦迪尔一眼就认出了她——阮红霞,她怎么出现在这里?麦迪尔感到十分惊愕。
      阮红霞慢慢地走下泥浆里,咬牙切齿地说:“是谁伤了我的父亲?”麦迪尔看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阿龙听见阮红霞的声音,睁大核桃般的双眼慢慢回头。麦迪尔急忙冲到岸边,看着阮红霞一步一步艰难地踏在泥浆上往这边走来。
      阿龙的喉咙动了动,发出冰冷而低沉的声音:“是我,又一个来找死的吗?”说完踏着大步向阮红霞走去,关公弯月刀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显出暗红的颜色。
      阮红霞颤抖的嘴唇挤出几个字:“我要你血债血还。”
      阿龙低沉的声音随着他的步伐不断向前进:“我能杀了你的父亲,也能杀了你。”
      麦迪尔在岸边拼命地喊:“快走!”声音因颤抖而撕裂,甚至带着哭腔。
      两个人越走越近,麦迪尔在岸边仍然哭喊,两岸的人都沉默了,只有麦迪尔绝望的哭喊声在上溪的上空回荡。
      阮红霞和阿龙逐渐走进,阮红霞白皙而柔弱的手举起了西瓜刀,阿龙刚劲有力的双手把弯月大刀举过头顶。
      一切仿佛凝固了一样,只有阿龙的弯月刀掉在血水染红的泥浆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在昭示时间的流动,这声音在上溪中被无限放大,惊天动地。上溪两岸静悄悄的,阮红霞举起的刀没有落下来,阿龙举起的手鲜血直流,一把西瓜刀插在上面,阿龙慢慢地往后转,双眼空洞,此刻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麦迪尔的身体随急促的呼吸不断颤抖,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连续沿脸颊流下,滴在鲜血染红的泥浆上形成星星点点没有血色的爆炸状。
      麦迪尔双眼紧紧盯着阮红霞,用尽全力喊出:“快走!”瞬时两岸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两岸人民全部拿起武器往上溪的泥浆里冲上来。
      麦迪尔忘了这场战争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当人们冲过来的时候自己死死地把阮红霞护在胸前沿河道往上流跑,身后有人追来,在他身上砍了两刀。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直往大马路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就倒下了,耳边听到阮红霞的喊声,那声音多么温柔而美妙,那是麦迪尔这辈子除了母亲的声音以外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了,可是它又那么遥远,遥远得就像从天空中传来的一样,而且它还在远离,渐渐地遥远到听不到这美妙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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