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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猎猎西风舞战旗 箭矢刀枪向璞玉[2/2页]

玉落苍穹 霓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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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的硬石滚滚而下,巨大的冲力将硬却脆的生铁盾牌击个粉碎。可是与此同时,夏军士兵手中小巧的弓弩也不断发出细小的竹箭,发射的频率之密集,让我守军躲之不及,纷纷中箭坠楼,投石的速度自然而然地减慢。这种精致小巧的连发弩,是镇北王自行研制,配备给我漠北守军。该弩射程短,威力弱,但胜在轻便,单手操作即可,且一弩可连发十箭。不知皇甫宇浩是如何学去了连发弩的制作方法,用在此时此处,短兵相接,其作战效果远胜弓箭。我军虽有巨石为武器,却实在占不到便宜。只听夏军营中传令鼓响,身负铁盾的夏军纷纷后撤,却是依法炮制,如蚂蚁搬家一般,将大批的夏军源源不断护送至定和城门下。而且已经有身手敏捷的兵士躲过弓箭与巨石的袭击,借助带了铁爪的锁链,攀上城楼,一边作战,一边将随身膝携带的绳梯悬挂,后续数不清的夏军,沿着绳梯向城楼攀爬。
      我顿时惊悚,冲上前去,下意识地用幽染去劈那绳梯,可是幽染竟然铛的一声被弹了回来。我的天,皇甫宇浩的心思,是何时变得如此刁钻,竟会用钢铁制造攻城绳梯的首端,寻常刀剑根本砍它不断。绳梯上一个夏军一边向上爬,一边面目狰狞地对我举起了连发弩。日晖下,幽染剑轻吟,我长剑在手,却抖个不停,始终不敢真的将剑锋刺入敌人的胸膛,只发狠地去劈那铁索,震得虎口阵阵痛麻,好不容易劈断绳梯一边,而那夏军依旧半悬城墙之上,手中弓弩已近在我眼前。我情急之下拼劲力气砍向绳梯另一端,却听叮当一声脆响,幽染应声而折。柔韧精致的幽染,失而复得的幽染,使我与若枫结缘的幽染,因为我乱使蛮力断做两段。幽染是一把象征爱情的宝剑,如今剑断,是一个好生不祥的征兆,我手捧断剑,惊愕伤心到手足无措,与之相对的狞笑浮上那夏军的脸。我想要逃,却忘不了自己与王都共存亡的誓言,明知道绝对不能放那夏军通关,又无论如何做不到亲手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抱着鸵鸟心态闭上眼,却听噗嗤一声,腥热的血喷溅上我满脸满身。睁开眼,方才那个志得意满的夏军如沙袋一般坠落,激起城下烟尘,胸口则多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艳红的鲜血犹自从中喷薄,而他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收回的狞笑,如鬼魅般恐怖诡异。
      我回身向身后望去,若枫正利落地收回仍在淌血的长枪。再一枪刺出,却是对着那绳梯的首端,一个回拉,方才我怎么都斩不断的铁杆竟然如竹竿一般,噼啪一声断裂,绳梯上的其他夏军应声惨叫坠落。好锐利的长枪,好惊人的臂力,连钢铁都能这般轻易绞断,想到我是与若枫并肩作战,顿时催生出无数的勇气让我面对这残酷的杀戮。借着若枫的掩护,我回撤到城楼传令鼓前,用随身匕首在八只传令鼓身挖出整齐的小洞,用衣襟尽可能多地包住头脸,同时打开了葫芦。方才那夏军狰狞的嘴脸,打消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不忍,将葫芦里红褐色的结晶体小心倾入鼓身。期间丝丝缕缕的红烟泄露,但很快氤氲消散,杀红了眼的云军与夏军都没有人注意到我一个小兵的行径,只有我知道,这看似美丽的晶体与红烟会对人造成怎样的伤害。但今日的结局,不成功,便成仁,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用那下作万般的手段。
      与此同时,军士在若枫的命令下,已架起了数口大锅,里面煮着滚烫的牛油。将鼓身密封妥当后,我迅速离开,和将士们一起,忍着双手的灼痛,狠心闭眼将一瓢又一瓢的沸油向城下浇去,绳梯上立刻响起瘆人的惨叫,皮焦肉烂的气味让我无数次想要逃离,可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况下,我强逼着自己,继续用火把去点燃那顺墙而下的牛油。那绳梯只有顶端是钢铁所制,否则便太重无法携带,中端依旧是有粗麻编制,在烈火下坚持不到半刻,便纷纷断裂,灭火不及的夏军,便跟着那断了的绳梯,跌落城楼。砍杀声,呻吟声,刀枪剑戟闪动,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城下的夏军,同样死伤无数,城楼的防守线,一次次被撕破,又一次次被弥补。若枫半步也不离开我身旁,长枪舞动,如白练一般,为我挡去漫天的流矢,挡掉刺来的刀枪,一身银甲,一点点,被鲜血染红。
      越来越多的夏军登上城楼,若枫应付眼前的厮杀已经是无暇分神,而我强忍恐惧,细细地观察着总体战局战况。激战了几个时辰,双方都已经没了章法,只剩机械地肉搏砍杀,此时我军人数上的不足便成了致命的劣势。而夏军还有半数以上的军队围绕在主帅身旁,未曾投入战斗,整齐列队,一眼望不到头。我的大脑在重压下飞速地运转,粗略估计兵力人数,按照战报所言,夏军共有十八万人马攻打王城,除却前次战斗的死伤,按数字推测,今番这十余万大军全数聚集于西门,应该已经是集中了夏军几乎所有的兵力。而我军因不确定夏军会从何方进攻,所以王都仅剩的十一万人马,只能分散到各个城门驻守,以策万全。然而到了如今这种形势下,定和门的四万守军已经死伤过半,若不做出行动,不消两个个时辰,西门必破。如今我只能想出拆做东墙补西墙的法子。“若枫,我们得把城南永宁门守军调配到定和门增援!”关于军国大事,我区区一介小女子本毋庸置喙,只是事出危急,我也顾不上自己人微言轻,只管直言。
      若枫长枪一抖,将又一个爬上城楼的夏军刺下城去,枪头回撤时,银白枪尖高速回旋,带出那人体内疑似脏器的暗红,血腥四溅。若枫借着衣袍,擦去枪身血水,胸口起伏,语带轻喘,回身对副将下令:“着安远门主将封华,永宁门主将封尘各率三千人马驻守城楼,余下兵力,全数开赴定和门下。传令城东守军,兵分三路,出城迎敌。着张屹川率两万人马自东门出,直击城北夏军大营,苏明孝领五千人马奔东郊十里铺,一路摇旗呐喊,佯装我军主力,一遇夏国援兵,立即主动迎敌,务必拖住夏军无力向城西城北增兵。若出城四十里仍不见夏军踪迹,则立即转战城北增援张将军。余下一万兵力,死守长乐门,增派双倍哨卡,严密监视夏军动向。”若枫军令一出,不消解释,我已知他心中筹谋。他自幼熟知兵法,领兵实战也已有几年的日子,哪里是我这看了几天孙子兵法的小女子可以比得上。
      夏军将主力集中于定和门,那么其他三门便相对安全,如果按照我方才所说,只抽调永宁门兵马支援,和皇甫宇浩城下近十万大军相比,兵力相差依旧悬殊,就如同杯水车薪,而用兵之道,最忌讳这样不痛不痒的填兵,所以若枫一不做二不休,除了永宁门外,索性连安远门城防一并放弃,暂时抽调兵力增援城西,以解定和门燃眉之急。虽然城北空虚,但谅他皇甫宇浩在没有主力支援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攻打安远门。城东虽传言有夏国援军,但或许只是皇甫宇浩为乱我军视听而抛出的烟雾弹。为策万全,若枫派五千精兵前往东郊十里铺,若真遇夏国援军,五千人马至少能迷惑拖延其两个时辰。这些是基本的用兵之道,让我对若枫心生钦佩的,是他直击夏军北大营的那道军令。
      皇甫宇浩他,仗着兵强马壮,吃定了处于劣势的我军不敢主动出击,才敢这样不留余地地大兵压境,却不想夏军虽在定和门处强压我军,但己方亦易遭反围剿,其中利弊各半,究竟是扬长避短还是反制于人,全靠主帅阵前灵活调度。行军作战,有时难免兵行险招,而皇甫宇浩显然是低估了大云翊祥元帅宁若枫的魄力。三道军令,条理缜密,无懈可击,让我在这糟糕至极的境况中,也忍不住给他一个赞许的微笑。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道理,人人都懂,难得的是如何灵活运用。此时两军主力于城西胶着,夏军在城北的大营定然空虚,我军前去突袭,出其不意,夏军难免会措手不及,到时久攻定和门不下的皇甫宇浩,一旦得知北大营失守,不信他会不乱阵脚。那时我守军再出城迎敌,与张屹川部两面夹击夏军,高涨的气势便可弥补兵力的不足,即使不能将夏军击退,也能重创夏军,暂保皇都安全。
      随着城南城北守军集结到位,夏军攻城的速度有了减慢的趋势,但我们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夏军还有起码五万人马未动,此刻正肃杀地静立于皇甫宇浩身后,如同伺机而动的狼群。我的视线牢牢锁定皇甫宇浩的一举一动,观望着他何时会下达强攻的军令。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容貌,只是通过铠甲服色的不同以及皇甫帅旗的位置才确定了他的身份。自从大战初始,他就静坐马上,既不率军冲杀,也不策马行走巡视战况,若不是偶尔扬手挥动令旗,我几乎要以为那马上坐着的不过是一具人偶。
      胡思乱想之际,皇甫宇浩又一扬手,我连忙握紧掌中断剑,心跳随之加速,等待去迎战那数万虎狼之师的疯狂反扑。可是只见一个小小的勤务兵自后方一路小跑至皇甫宇浩马下,未带兵刃,将一方托盘高高举于主帅身前。远远看去,那托盘上所呈,像是杯盏等物。皇甫宇浩连脑袋都不低一下,伸手取过,举至唇边。动作悠然自得。好个嚣张的皇甫宇浩,两军对垒之时,我军已获增援,他非但不露紧张神色,还如此自在饮茶。这般狂妄,今日在这大云王城,他将为他的自负,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倒想看看,当他接到大营失守的消息,这茶还如何喝的下去。
      我虽是不屑他如此自负,但是看他身后那至少五万未动的精锐之师,我的心还是忽上忽下地悬着。因为自开战到此时已有半日,而那五万军士站立远方,居然可称是纹丝不动,想不到皇甫宇浩他治军能严谨至此。除非是张屹川偷袭夏军大营得手,否则与这样一支铁军对阵,谈论输赢,实是为时尚早。但我确定的是,今日即便是天兵当道,我大云军民为保家国,必血战到底。我加深吐纳,在心中不管鼓励自己,我军一定能坚守到萧宇恒自漠北来援,一定。
      可是耳畔一声嘶哑的哀嚎,无情地打碎了我心中的希望。“宁若枫,安远门守不住了,快带公主和皇上经永宁门出城,快!”显然是情势危急,那将领一路狼狈不堪地奔逃而来,不称元帅,直呼若枫姓名。
      “守不住了是什么意思?!定和门在夏军主力强攻之下,都守了半日光景,而你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丢了安远门!”听那人如是说,连号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若枫都忍不住怒火冲天,提着那人衣领道。风吹开那人额前乱发,露出封华不甘的脸。“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调走我城北守军,岂不知夏国早有大军,就埋伏在安远门外十里处,守军撤走不到半个时辰,夏军便飞扑而至,八万精兵,对阵三千人马,发不出求援令,三千嫡系封家军,只活了我一个!”封华怒吼而出,他满身鲜红,皮开肉绽,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足以证明战况的惨烈。
      八万精兵埋伏在安远门外,那么张屹川将军的部队此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还没有能力接受北门失守的事实,战地信鸽就传来又一道战报。张屹川将军领两万人马经城东绕道夏军大营后,方觉那里只是空城一座,张将军只截了些许粮草,便无奈后撤,欲经安远门回城。不料夏国大军竟然埋伏在安远门外,张将军等拼死抗敌,奈何兵力悬殊,张将军身中乱箭殉国。苏明孝奔十里铺去,也是遇到同样一出空城计,辗转至城北接应张屹川,亦在北门外路遇夏军数万伏兵,五千人马,泥牛入海。我们中计了,皇甫宇浩真正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城西,一招调虎离山,让我军陷入了死局。可我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怎么会这样,夏国同时与东齐缠斗,另有大批部队被封雷元帅牵制在西南,哪来八万余兵从天而降一样增援皇甫宇浩?难道是天亡我大云?我瞪大了眼睛望向若枫,想从他的眼里找到答案,然而看到的只有绝望。他的身后,身着赤红色军服的云军已经越来越少,而无数褐色的人影正自从北方城楼步步逼近。
      “纵然百战身死,不可后退一步!”我紧握断剑对着若枫高喊,但是极度的干渴,让我的喉头只能发出破碎的沙哑。风吹过他的帽盔,盔上红缨早失了鲜艳,本是狼狈至极的样貌,在我的眼里却永远都是那样的风姿飒飒。他冲着我凄然一笑,轻轻地点点头,我知道我虽未出声,但他已经明了我要说的话。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染血的双手划过我眉梢唇角,问的认真:“真的愿以性命来捍卫这王都么”我看看自己已经握不住幽染的双手,嘶哑着嗓子告诉他,“是,灵洛瑶愿力战到死。”话虽如此,可我已经连刀剑都握不紧,不是拿性命来捍卫王都,而是拿性命为这王都陪葬,不是愿不愿意,而是别无选择。主帅的命,与这城池的安危相系,城破之时,就是人亡之日。而我早与他定下生死相随的誓约,如今黄泉路上,怎会让他独行?我上前一步,靠上若枫的胸膛,解下帽盔,任凭疾风吹散一头乱发。如果今日是生命的终结,能让我再抱一次若枫,我想我会带着这一抹微笑过那奈何桥。闭上眼,我感觉到他狂乱的心跳,等待着,他的双臂将我环绕,突然间,我骤觉腰间一紧,似有什么东西要把胸骨勒断,突如其来的挤压,让我不由自主呻吟出声,手中断了的幽染掉落脚下,我笑意顿时,睁眼向腰间看去,却是两指粗的草绳,一头自腰间将我紧紧捆住,另一头被眼前人紧牵在手。我惊愕失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做梦也想不到映入我眼眸的,会是若枫的脸。

二十七章猎猎西风舞战旗 箭矢刀枪向璞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