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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悬河注火【下】(第一卷终)[2/2页]

黄巢挽天倾 平生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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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不忘举天功绩。
  “李德裕年事已高,退位之日不远……总有我辈大展宏图的时刻。”
  黄举天眉梢一挑,笑意愈发深了几分:
  “使君真不乘车?蒋老尚在车内恭候。”
  话音刚落,老幕僚的声音从车帘后闷闷传来:
  “使君,时辰已至,当启程矣。”
  “这……”
  王弘业略一迟疑,想到步行至渡口确实路途不近;
  便改了主意,扶着黄举天的胳膊登上车架。
  然而,他刚坐定,便注意到黄举天身后站着的,并非州兵,而是几十名澄迈县衙役。
  衙役如何能护他平安北上?
  王弘业当即沉下脸,语气严厉:
  “举天,琼、崖、儋三州州兵何在?”
  黄举天神色如常,拱手答道:
  “回使君,岛上并无战事,州兵自然驻守兵营,未敢擅动。”
  “放肆!”
  王弘业怒道:
  “既知本官需于十月十五日前抵达桂州,为何拖延?
  “还不速去召集州兵!”
  “举天惶恐。”
  黄举天却忽然收起笑意,眉宇间满是困惑:
  “敢问刺史,今日已是十月十四。
  “从琼州至桂州,纵使快马加鞭,也需八日之程……
  “您要如何在一日之内赶到?”
  王弘业身形一晃,险些从车架上摔下。
  还是后面的几个衙役眼疾手快,一把撑住了他。
  “不,不可能……”
  王弘业脸色煞白,声音颤抖:
  “本官数着日子的,分明是十五天!分明是十五天!”
  他猛地掀开车帘,却见老幕僚心口插着一把匕首,歪坐在榻上。
  旁边,黄成精单手扶着尸体,冲他咧嘴一笑,施展口技,以老幕僚的声音说道:
  “刺史,十五日期满啦!”
  王弘业如遭雷击。
  他跌跌撞撞地摔下车架,冲回禅房。
  “你们三个和尚!告诉我,今日究竟是几号?”
  乘奉与乘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当然是十月十四。
  “刺史难道不知?”
  王弘业如坠冰窟,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猛地转头看向圆和,却见对方早已闭上双眼,手中念珠飞转,白眉渗出汗水。
  王弘业什么都明白了。
  他冲到香炉前,一把揭开炉盖,将香灰倒出。
  但见灰烬中,赫然夹杂着几片的植物残渣,散发着淡淡的甜腻气息。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喃喃自语半天,不知又想到什么,再次冲出禅房,抄起一根木棍,狠狠砸向室外的漏刻。
  木桶碎裂——
  王弘业绝望地看见,里面竟套着另外一副漏刻系统!
  小桶配小孔,水流速度,竟比正常的慢了一倍!
  王弘业瘫坐在地,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尔等,尔等竟敢合起来害我……”
  此时,黄举天率人踏入院中。
  心虚不已的圆和快步走出,对着黄举天低声道:
  “阿弥陀佛。黄施主,莫要忘了你在林家船上,对贫僧的承诺。”
  黄举天点头,语气淡然:
  “自然。会昌灭佛的应对之策,本官不日便送到大师手中。”
  圆和心下稍安,临走前,瞥了眼瘫软在地的王弘业:
  “不知黄县丞……”
  黄举天自信一笑:
  “大师放心,王弘业乃一州刺史,本官怎敢害其性命,自找麻烦?”
  与王弘业的缘法已尽,圆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背着箭囊的成亮上前两步,朝禅房内喊道:
  “黄成疯,黄成佛,你们还要演多久?”
  乘坲口念佛号,依依不舍地脱下袈裟,怅惘道:
  “师兄,贫僧日日向佛,何来演字?”
  乘奉则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为了这场大戏,他黄成疯可是把长发全剃光了!
  此刻,由于院内动静太大,外面的州府官吏,以及王弘业南下带来的十几名护卫,纷纷挤了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唯有十几名王家护卫见气氛不对,抬着刀,守在了主人身前。
  有了自己人的帮衬,王弘业脚底总算生出点力气。
  他强撑着站起身,咬牙道:
  “黄巢,你这是要兵变夺权吗?”
  “刺史何必语出惊人?”
  黄举天不惧王家护卫的刀锋,缓步靠近,笑意从容:
  “您昨日是琼州刺史,今日是琼州刺史,明日还是琼州刺史——何来兵变夺权之说?”
  一连三个“琼州刺史”,王弘业又怎会听不懂他的暗语?
  “你……你……你竟想害我此生都困在琼州?”
  王弘业立在原地,身形踉跄,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不,不,不——我要北上桂州抬宗,我是太原王氏大房嫡出,天生高贵的士林子弟……”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狠狠瞪向黄举天,厉声喝道:
  “来人!速去调兵,绞杀这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然而,州官们却纹丝不动,仿佛未闻其令。
  王弘业愣住,声音颤抖:
  “你们……为何不去?”
  身旁一名护卫战战兢兢道:
  “家主,黄县丞十日前,已将卢使君救出……
  “眼下使君正在澄迈视察治瘴成果……
  “琼州兵事,皆收于使君之手!”
  王弘业膝盖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双手撑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王弘业咬牙道:
  “出去!都出去!”
  他是太原王氏大房嫡系,决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护卫们面面相觑,迟疑片刻,放下刀剑,与州官们陆续退了出去。
  黄举天的义子们却只退后五步,仍然守在院中,冷冷注视着院中将要发生的一切。
  “王弘业,从今往后,你不再有任何依靠。”
  黄举天说这话时,目光瞥向内院。
  王弘业愣愣地回头。
  只见符云舒在两名仆妇的搀扶下,望了他最后一眼,随即跨上了后门处的马车。
  “贱妇!贱妇……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王弘业嘶声喊道。
  “她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把你藏在卧房里的信,寄了出去。”黄举天淡淡道。
  “信?我写给圣上的信?
  “不不不……不能寄,现在不能寄了——
  “谁,寄给谁,她寄给谁了?”
  “还能寄给谁?”
  黄举天失笑道:
  “你批判的是仇公……这信,自然是寄到本人手里。”
  此刻,王弘业终于明白了,黄举天那句“不再有任何依靠”的含义。
  “我早年恶了李党,恶了牛党……今日又恶了仇公、圣上,还有本家?”
  艳阳高照。
  王弘业冷汗湿透脊背,浑身直打哆嗦。
  黄举天并未嫌弃他,而是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刺史勿要心灰意冷,您这不是还有下官吗?”
  王弘业脸上满是茫然。
  “只要下官还在琼州一日,便需要刺史为我撑腰一日。所以,下官永远是刺史最坚强的后盾!”
  王弘业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当然……空口无凭,下官与刺史之约,应有仪式作保。”
  黄举天站起身来,原地踱步几圈,似是在深思。
  很快,他停下脚步,笑道:
  “下官想到了!
  “明公曾言,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忍一时之屈,终成一代名将。
  “既然如此——”
  黄举天立定在王弘业面前,掀开衣袍下摆,两腿分开,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王弘业,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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