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听到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惊呼。
发出惊呼声的少年现在连声音都是惊恐的:“你,你的脸怎么了?”
他笑,回答:“硫酸。我一回头,就被迎面破了一瓶硫酸。”
他面上血迹斑斑,眼眶中血洞有部分刚刚结痂。看着惨烈无比。他扯笑,那种笑意的牵扯都让令他觉得痛。
他是鬼,居然痛觉还没有失去。
真是奇怪。
他问正前方:“你知道,是谁干嘛的吗?”
少年音犹犹豫豫:“是他吗?”
他脸上的笑意扯得更大:“是啊。你知道为什么吗?小孩子?”
他不等对方问起就迫不及待继续说:“因为我是个五官科医生。我给他做近视矫正手术,手术半年后,他觉得自己的视力没有恢复好。他觉得我不配当医生。他就毁了我的眼睛。”
“我疼得在地上打滚,他却说,你不是眼科医生吗?既然是眼科医生,就治好自己的眼睛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扬天大笑起来。他觉得会流出血泪,其实空荡荡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笑声告一个段落。忽然狠狠把手伸进了那鬼的胸腔,捏着那依然还在有力跳动的心脏狠狠一攥!
那鬼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呼痛。
他说:“你听着声音!!你听!!是不是很惨?我当时比他还惨!他呼痛的时候我一点都痛快,可是那个时候,他多痛苦啊......啊?”
他感受到自己的手上一片粘稠,他不知道眼前少年当下是什么表情,他宽慰他:“你放心,他都是鬼了.....不会像人那样那么容易死的......只不过他会很痛苦......可是另外难受的是,他连痛苦,都如此无济于事......”
“他只会惨叫罢了!”
他手下又一下用力。换来一声明显弱下去的惨呼。
那个少年并没有离开,他似乎也没有被这种惨烈的呼声给吓到,他小声问他:“那,那你们为什么都会来到这里呢?”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也好回答:“我杀了他。”
他自问自答:“为什么杀他?因为他不解气,他觉得他没有做错,我也没死,为什么法院还要给他判刑?我明明是个庸医,他都坐牢出来了,我的眼睛还是没有好......这不就表示我是个庸医吗?自古杀庸医,怎么会有错呢?”
“所以他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牢狱之灾实在是太冤了。于是就找到我家,帮我妻子绑起来,交上汽油,把一个点燃的海绵从窗户丢进了我家里......我妻子,就这样活活被烧死......烧成了一具焦炭。法医是凭着骨头,才确定那是我妻子的.....”
少年听得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才说:“他杀了你的妻子.....他也该死的......可你不应该为了这种人赔上一生的。”
他笑,笑这种幼稚的言语,可是对方是个少年,少年多善良又幼稚,多可贵。
“我的一生,早在那一瓶硫酸泼过来的时候就毁了.....虽然说眼科医生最重要的是手,可是没有了这双眼睛,我的手再稳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我的妻子一直鼓励我,我根本早就自杀了。”
少年说:“自杀的鬼,会被囚禁在不归地,永生永世的。”
他说:“我现在杀鬼,大概也会永生永世被囚禁吧?可是我能用永生永世换来我妻子的命吗?”
少年经过这番谈话,已经习惯了他的长相,也习惯了那个胸腔大开的鬼的现状。他声音明显镇定下来:“你你现在没有再不归地,反而和他一起留在忘川途,证明你不是自杀,也证明,你和这个鬼都是阳寿未尽。可是,你找到你妻子的魂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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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不短的话打碎了他脸上生疼的笑意,他空洞双眼,隔着雾气,都能让人看到一脸的茫然举动:“没有......”
少年听到回答,问他:“那你知道这事代表什么意思吗?”
他摇头。
而回答他的,却不再是那个少年音。
“因为她是入卷魂。入卷魂一入卷,必经忘川途,去往不归地.....”
这个陌生的声音爽朗,低沉,带着成年人的稳重。咬字清晰,每一个字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少年的脚步声有些杂乱。
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心虚:“......你......我不是故意的......”
成年的男声并没有把多过心思放在少年身上。
他慌张一番,为自己,为那个少年:“你是谁?他只是个孩子,被为难他.......”
男声道:“我不会为难他。你放心。”
他自我介绍:“我是青铭。忘川途的引路者。”
他不在乎这事。
“我妻子呢?我妻子怎么样?”
青铭说:“你的妻子好好的,她很是祥和上路。她最后在忘川途停留,去吃了一顿你们大学的时候北门的那家小火锅。她点了魔芋和虾滑。说最爱吃这两道。她还告诉我,魔芋和虾滑,是火锅的王道。让我一定有机会去吃。她调蘸料,加了折耳根。”
......他笑,讲:“这都是我爱的......她说我非人类,说怎么会有人喜欢折耳根......她认识我,就是因为我俩都是那个小火锅店的常客,她在调酱,她喜欢麻酱。然后看我拼命在碟子里加折耳根,就老看我,一直看我.....我那个时候以为她也喜欢折耳根,还问她要不要.....她当时摇头摇地像是不肯刷牙的猫......”
青铭嗯了一下,说:“你的妻子也是这样说的。她说,这一辈子既然都要走完了,再不试试就亏了。”
“她觉得好吃吗?”
青铭摇头,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依然反人类。”
他终于大笑。那笑声尖利,苍凉,因为张大嘴而扯动了脸上斑驳的的伤口,扯得皮肉剧痛。他不在乎,依然大笑。
这样的笑声终于吓到了容若,他不由得躲在了青铭的背后。他原本就举着伞,眼下面前还挡着青铭,他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容若觉得这个鬼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若是知道,魂魄吞吃魂魄就能够化为实体的厉鬼,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做......但是幸好,他没有这么做。
容若小心翼翼扯青铭的衣角:“他,他不会有大罪吧?”
容若说:“那个鬼,没有死的......”
回答容若的,是青铭的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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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折耳根是魔鬼蘸料”[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