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转生记
玉皇大帝张兴东从紫霄宝殿的龙椅上惊醒时,琉璃灯盏还在梁柱间晃悠。案头的镇纸是块千年玄铁,此刻竟被他攥出五道浅浅的指痕——他活了九万八千年,从未做过这样清晰的梦。
梦里是南瞻部洲的一片稻田,泥水里卧着只青灰色的蜗牛。那生灵背着半透明的壳,触角颤巍巍探向晨光,壳上螺纹像被谁用指尖蘸了墨,一圈圈描得极认真。忽然一阵狂风卷过,蜗牛被连根拔起的稻穗砸翻,壳裂了道细缝,它却偏要往田埂上爬,爬三步退两步,黏液在泥地上拖出银亮的线。
“这小东西倒有股痴劲。”张兴东正想着,梦里的蜗牛忽然抬起头,两只触角直愣愣对着他,像是能穿透三界壁垒。紧接着天旋地转,他看见蜗牛壳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咔”地碎了,从壳里滚出来的不是软体,竟是个光屁股的娃娃,跌在泥地里还攥着半片碎壳咯咯笑。
“陈巴牛……”娃娃突然开口,声音又嫩又哑,像是含着口泥水。
张兴东猛地坐直,龙袍下摆扫落了案上的玉圭。殿外值夜的太白金星听见动静,掀着袍角颠颠跑来:“陛下可是魇着了?老臣这就去取安神丹。”
“不必。”张兴东揉着眉心,金冠上的明珠映得他脸色发白,“你去查,南瞻部洲近日可有叫陈巴牛的婴孩降生,生辰八字……就按寅时三刻算。”
太白金星掐着手指算了半日,眉头越皱越紧:“怪哉,这时辰降生的婴孩有三百二十六,却偏没有叫陈巴牛的。倒是庐州府有户姓陈的庄稼人,婆娘昨夜生了个小子,因是在牛棚里捡着的,就随口叫了陈八牛。”
“八牛?”张兴东指尖在案上叩了叩,“把那孩子的命簿取来。”
紫府星官捧着命簿赶来时,书页上的名字还在隐隐发颤。张兴东翻开一看,陈八牛三个字旁本该写着福禄寿数的地方,竟空着半页纸,只有行蝇头小楷:“蜗牛精转世,寿数不定,命犯泥途。”
“有趣。”张兴东合上册子,嘴角勾起抹笑意,“去告诉土地神,不必护着这孩子,让他自个儿闯去。”
***陈八牛长到七岁时,还没学会正经走路。别家孩子跑着追蝴蝶,他偏要趴在田埂上,跟蚯蚓说话,看蚂蚁搬家,爬起来时满身泥垢,活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他娘总骂他:“你这娃是属蜗牛的?挪三步能歇五次!”
这话倒没说错。陈八牛的确爱跟蜗牛打交道。雨后初晴时,他能蹲在墙根看蜗牛爬一整天,看它们背着壳慢悠悠往上挪,壳上沾着的水珠滚下来,在青砖上砸出星星点点的湿痕。有回邻居家的二小子踩碎了蜗牛壳,他扑上去就咬人家胳膊,被他爹拽回家揍了顿,夜里却偷偷把碎壳埋在桃树下,还浇了瓢米汤。
“你埋这破烂干啥?”他爹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敲得鞋底梆梆响。
“它们会疼的。”陈八牛用树枝在地上画蜗牛,“我梦见过自己背着壳爬,壳碎的时候,心口像被针扎。”
他爹把烟锅在石头上磕灭:“再胡咧咧就把你扔牛棚里去。”
可陈八牛还是改不了。十岁那年夏天,庐州府闹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把稻田啃得只剩光杆。农户们跪在田埂上哭,陈八牛却蹲在自家地里,看着蝗虫啃稻叶,忽然脱下褂子罩住只蜗牛,把它揣进怀里往河边跑。
“你要干啥?”他娘追着喊。
“救它!”陈八牛头也不回,赤着脚踩过发烫的田埂,脚心被碎石划出血也不觉得疼。他跑到河边,把蜗牛放进水草丛里,又折了片荷叶盖在上面:“你别怕,等蝗虫走了我再来接你。”
那天夜里,陈八牛做了个梦,梦见无数蜗牛从河里爬出来,背着亮晶晶的壳,在稻田里织成张银网。蝗虫撞上去,就被黏液粘住动弹不得。他正看得高兴,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回头看见个青衫老者,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雕着只蜗牛。
“娃娃,你倒心善。”老者笑眯眯的,眼角皱纹里像是盛着星光,“可知道救了这只蜗牛,要折你十年阳寿?”
“它活下来就好。”陈八牛摸着怀里的荷叶,“我娘说,命这东西,多活少活都一样。”
老者闻言大笑,笑声震得荷叶上的露珠簌簌往下掉:“好个痴儿!你且记着,往后遇到过不去的坎,就往东边走,到清平山找个叫玄阳子的老道。”
第二天一早,陈八牛跑到田里,竟见蝗虫真的少了大半,稻叶上还沾着亮晶晶的黏液。他爹蹲在田埂上数稻穗,数着数着就红了眼眶:“怪事,真是怪事。”
***十五岁那年,陈八牛成了庐州府有名的“泥腿子秀才”。不是因为他会读书,是因为他总蹲在文庙的墙根下,看蜗牛爬碑刻。有回学官考童生,他竟在考卷背面画了满纸蜗牛,还题了句“步步有痕”,气得学官把砚台都砸了。
“朽木不可雕也!”学官的胡子抖得像只发怒的虾,“陈家小子,你若再敢在文庙胡闹,就别怪我禀明官府,革了你家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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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八牛却不急不恼,捡起地上的碎砚台:“先生,您看这碑上的字,是不是跟蜗牛爬的很像?”
学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论语》碑刻上的“仁”字,笔画曲折蜿蜒,还真有几分像蜗牛爬的轨迹。他愣了愣,忽然捋着胡子笑了:“你这孩子,倒有双会看的眼睛。”
可这双眼睛没能帮陈八牛躲过祸事。那年冬天,知府的小舅子要强占陈家的稻田建别院,带着家丁打上门来。陈八牛他爹被推倒在地,磕破了头,他娘抱着门框哭,陈八牛却拦在院门口,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这地是我家祖上传的,你不能抢!”他梗着脖子喊,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攥着只蜗牛壳。
“哪来的野小子?”知府小舅子穿着貂皮袄,抬脚就往他心口踹,“给我打!打出屎来他就知道规矩了!”
家丁们围上来时,陈八牛忽然觉得心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看见满地的碎冰碴里,竟爬满了蜗牛,青的、褐的、带花斑的,层层叠叠往家丁脚上爬。
“妈呀!”有家丁被蜗牛爬到裤腿里,吓得直跺脚,却怎么也甩不掉。那些蜗牛像是长了牙,咬得人小腿发麻,不一会儿,十几个家丁就抱着腿在雪地里打滚。
知府小舅子看得眼直,转身要跑,却被只拳头大的蜗牛绊了个趔趄,摔在冰面上啃了嘴泥。等他爬起来,那些蜗牛早没了踪影,只剩陈八牛蹲在地上,手里还捏着那只破壳。
“妖怪!你是妖怪!”小舅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再也没敢来占地。
可陈八牛是妖怪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庐州府。没人敢跟他说话,孩子们见了他就扔石头,连他爹都躲着他,吃饭时把碗往他面前一推,就蹲到门槛上
第528章 玉皇大帝张兴东梦见蜗牛转世投胎成人叫陈八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