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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7章 碑林渡·石载魂[2/2页]

破苍穹问天 沫凡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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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出无数半透明的影子,这些影子没有形状,却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字”在它们体内挣扎——有“娘”字的最后一笔,有“爱”字的秃宝盖,还有“家”字宝盖头下的那一点。
     “是蚀文影在怕!”吴仙展开念归幡,幡面星纹亮起,将那些影子罩住,“它们啃食的不是字,是字里的念想!老周对妻子的记挂,赵木匠对儿子的疼惜,那些刻在碑上的名字,从来都不是冰冷的笔画,是心里淌出来的血,是眼里落下来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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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木匠从行囊里掏出一把刻刀,走到那块“父”字碑前,手腕翻转,将自己的血滴在碑上,顺着那未刻完的一撇往下刻。“俺爹走时,就盼着俺能把木匠活传下去。”他刻得极慢,每一笔都带着颤音,“他说‘不用刻碑,你手里的刨子记得我就行,可俺知道,他心里是想被记着的,谁不想在这世上留个印呢?”
     随着他的刻刀落下,碑上的“父”字渐渐完整,血红色的笔画里竟透出微光,那些被蚀文影吞噬的“字魂”像被唤醒,纷纷从影子里钻出来,扑向碑面。老周也重新拿起刻刀,这一次,他刻得极稳,“吾妻莲”三个字落在碑上,像生了根,任凭灰雾怎么侵蚀,都纹丝不动。
     墨渊的镇山链突然腾空而起,链环上的流云纹化作无数细线,连接着每一块石碑。“记魂石记的不是字,是字后面的人。”他声音清亮,像敲在石碑上的锤子,“三百年前,我师父刻下第一块碑,是为了纪念他早逝的师妹,碑上没刻名字,只刻了朵她最爱的玉簪花。可每次风吹过,那碑上都能听见她笑,因为师父心里的念想,早就把花喂活了。”
     话音刚落,所有石碑都开始震动,那些模糊的字迹、未刻完的笔画,竟都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清晰。河面上的灰雾散去,露出清澈的河水,水里倒映着石碑的影子,每个影子里都站着个人——有穿蓝布衫捣衣的女子,有趴在碑上写字的孩童,有往石缝里塞桂花糕的老妇人,还有老周记忆里那个穿莲纹布裙的女子,正对着他笑,发间飘着淡淡的莲香。
     蚀文影在这些鲜活的影子前渐渐消散,化作无数墨色的光点,融进石碑的裂纹里,像给老碑补了道新的血脉。老周刻的“吾妻莲”三个字突然渗出金色的光,光里飘出女子的声音,软软的,像在手心写字:“我记着呢,记着你写的每一个字。”
     “听!是石碑在说话!”守碑的老者惊喜地指着河面,风穿过碑群,真的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父亲教儿子刻木活的训斥,有妻子叮嘱丈夫添衣的絮叨,有孩子奶声奶气的撒娇,还有恋人分别时的低语“等我回来,就把名字刻在一块碑上”。
     吴仙的念归幡上,又一颗星辰亮起,星纹里淌着墨色与金色交织的光,光里裹着刻刀声、风声、河水声,还有无数被重新记起的名字。阿芷的两生草朝着西北方倾斜,那里的气息灼热,带着金属的腥甜,像有火焰在熔化什么坚硬的东西。
     “往西北走,是熔金铺。”老周抚摸着碑上重新亮起的“莲”字,眼里的泪还没干,却带着笑,“那铺子专打金器,婚书用的金戒指,盟约用的金令牌,都在那儿熔铸。只是最近,打出来的金器总留不住字,刻上去的誓言第二天就没了,成了光秃秃的金子,连匠人的火印都留不下,像从没被人寄予过念想似的。”
     墨渊望着西北方,镇山链发出低低的嗡鸣:“熔金铺的金炉,是三百年前用‘炼心金铸的,我师父说,金子冷,可人心热,把真心熔进金里,刻上去的话就会生根,能经得起岁月磨,能抵得住水火炼——就像碑上的字,看着是石头,其实是人心在发光。”
     吴仙握紧念归幡,幡面的星光与墨金二色交融,在河面的倒影里映出一行字:“石可蚀,字可磨,唯念不灭,故魂不散。”他迈步离开碑林渡,听见身后的刻刀声又响起来,一刀一刀,刻得扎实,像无数人在说:“刻吧,刻吧,把心里的名,都刻进石头里、记在光阴里去。”
     河岸边,老周正把那块绣着半朵莲的布巾系在“吾妻莲”碑上,风一吹,布巾猎猎作响,竟与碑里传出的女子笑声合在了一处。远处的石碑群里,赵木匠正抱着儿子的木玩,蹲在新刻的碑前,一遍遍地念着碑上的名字,每念一遍,碑上的字就亮一分,像孩子在回应他的呼唤。
     风穿过碑林,带着河水的潮气和石碑的墨香,远远传开,像有人在轻声念着无数个名字,每个名字里,都藏着一段不肯被遗忘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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