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行得两日,脚下的碎铜屑渐成了松针。风里的铜腥气淡了,漫开松脂的清苦香,混着腐叶的湿味,不是新松的脆香,是古林的沉郁,踩在老根盘结的土上,鞋尖能蹭到苔藓的软凉。吴仙握着念归幡钻进片老林时,幡尖突然往一株断柏桩扎——老柏拦腰断了,桩面裂着深纹,纹里嵌着半融的松脂块,桩旁堆着圈枯藤,藤下压着块灰黑色的老木牌,牌上“松”字被苔藓裹得发暗,“木”旁的竖画早被藤勒得只剩浅痕,只剩个“公”字在牌上伏着,像被湿苔泡软的木片,风一吹就掉层褐屑。
桩边坐着个老林翁,正用竹刀刮木牌的苔藓。他手背爬着树皮似的皴,指缝里嵌着松脂,刮一下,苔就落得像碎绒,露出木牌更斑驳的边。见吴仙站在石坎上,他直起腰敲了敲竹刀:“后生要寻古木?别找啦,这老林早荒啦。柏断了,藤也枯了,再过些日子,连‘松字都怕要让苔藓吞了去。”
吴仙蹲到木牌边,指尖按在牌面——牌面潮得发黏,木牌吸足了陈苔的湿气,摸上去发涩。念归幡贴着木牌晃了晃,幡面映出团暗褐的影:是“松”字的字灵缩在牌下,影边绕着苔绒,像被枯藤缠着,动一下都带起串褐星似的光点,连“冶”字灵那点火气都透不出,只剩团蔫生生的虚影。他摸出老冶工给的皮袋,往木牌边的枯藤上撒了点热铜屑——屑还留着炉心的火温,刚挨着苔藓就洇了点焦痕,藤上的湿苔竟簌簌落了些,牌上的“公”字颤了颤,露出点极淡的褐痕,像松脂里刚凝的油星。
“早年可不是这样。”老林翁把竹刀往柏桩一靠,“我年轻时守林,这木牌总泛着木光。那会儿满林的松脂淌得发亮,山风一吹,‘松字的气能顺着脂往木上爬,连树身刻的‘柏字都跟着活——人往树底采脂时,‘松字的气能沾着松香往人衣襟钻,收脂时摸木牌,指尖还留着润呢。”
他指了指老林后的旧脂井:“后来山外开了新脂坊,炼得比老林快十倍。采脂的都往新坊那边去,老林就荒了。露一年比一年重,先泡烂了木牌,再勒断了老柏,最后连老竹刀都锈了——老木匠前年春来过,蹲在木牌边看了半晌,说字灵让湿苔困着了,得用‘燥风吹,可老林的风早带着潮气,哪来的燥风?”
吴仙往老林深处望,脂井角落堆着捆干柏枝,枝上还凝着点没淌完的松脂——是被岩缝挡着,没被山露打潮。他从袖袋摸出铜片串,往木牌没苔透的边晃了晃——铜片带着冶场的火气,映在牌上竟“铮”地颤了颤,暖痕顺着木纹往下渗,渗到“公”字的撇画时,木纹里的苔绒竟松了松,露出点极弱的褐光,像松脂里刚凝的油星。
“你听。”吴仙忽然按住木牌角。老林翁停了手,竟听见木牌下传来“沙沙”的轻响,是那缩在枯藤下的字灵动了动,影边的苔绒散了点,往铜片晃过的暖痕凑了凑。他想起冶工给的铜屑,捏着往木牌上轻撒——屑痕漫过牌面,带着的火温浸着木纹,撒过的地方竟燥了些,牌上的褐痕更宽了,“公”字的褐光漫开,顺着木牌往下淌,滴在枯藤上时,藤上的湿苔竟褪了褪。
“得让它摸着脂气才行。”吴仙捡起块松脂块,往脂井的干柏枝上蹭了蹭——脂块沾着柏枝的燥气,他捏着脂往木牌边的字痕上抹,松脂挨着“松”字的残痕时,脂油顺着牌面往下融,落在牌上竟不流,像层薄膜盖着木纹,把湿气挡了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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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5章 松痕·木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