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所有的力气。
     连抬手理一理鬓发,都觉得费劲。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木楼梯上,发出“吱呀”的轻响。
     许灼华微微抬眼——不是杏花轻快的碎步,也不是柳大夫沉稳的步伐,这脚步声生涩又迟疑,带着些微的紧张。
     “叩叩。”门被轻轻敲响。
     门被推开,陈鹤德站在门口,身形高大却微微佝偻着,像是背负的重量压弯了脊梁。
     他进门时手都在抖,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显然心里揣着万般忐忑。
     自他将昏迷的她从火场附近悄悄转移到这处湖边医馆,已有半月,这是他第一次敢来见她。
     他无数次预想过她的反应,或许是怒斥,或许是冷眼,或许从此便将他视作陌路,却从没想过会是眼前这般光景。
     许灼华静静坐在那里,素色的衣衫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盛满了星光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像是燃尽的灰烬,再无半分光亮。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颓败,像被寒霜打过的花,花瓣蔫蔫地垂着,连枝干都失了力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枯萎。
     陈鹤德的心猛地一沉。
     这副模样,他竟觉得有些熟悉。
     前几日他偷偷去过程家祖坟,曾远远见过程牧昀。
     穿着一身宽大的孝服,跪在许灼华的“墓碑”前,背影佝偻,眼神空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同一种气息:那是一种被抽走了灵魂的、毫无生气的颓败。
     两个分别的人,不约而同地流露出这种感觉,让陈鹤德心里的愧疚更难以言表。
     他想,是不是不应该把许灼华藏起来?
     许灼华望着陈鹤德泛红的眼眶,唇边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跟着缓缓点了点头。
     那笑容很轻,像落在湖面的柳絮,转瞬便融在她眼底的沉寂里,却足够清晰地传递出她的意思——她不怪他。
     陈鹤德的心却因此更沉了几分。
     她越是这般平静温和,他越觉得喉咙发堵。
     他别开脸,飞快地抹了把眼角,才从肩上的布袋里掏出一叠报纸,纸页边缘已经被磨得发毛,显然是被反复翻看摩挲过的。
     他将报纸轻轻放在许灼华面前的小几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这些天在新海城看到的景象,程牧昀那副失了魂的模样,他一个大男人尚且觉得心口发紧,实在不敢亲口讲给她听,只能将这些印着铅字的纸张递过来,让她自己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灼华的目光落在报纸上,眉峰微蹙,伸手抽出最上面的一份,抬眼看向陈鹤德,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像是在无声地询问。
     “你不能说话,我便不啰嗦了。”陈鹤德的声音有些哑,他拿起那叠报纸,小心翼翼地分成几摞,“程公馆那场火后,新海城早不是从前的样子了。这是这七天的报纸,我都给你带来了。”
     他指着分好的几摞,逐一分明:“这一叠,全是关于程牧昀的。这部分是说罗会长的动向,这叠讲的是许家的事,还有东州军最近的动作……这最后一叠,是关于胡茉莉的。”
     提到“胡茉莉”三个字时,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掠过许灼华苍白的脸,见她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才松了口气似的移开视线。
     许灼华的指尖在几摞报纸上停顿片刻,最终落在了标注着“程牧昀”的那叠上。
     她慢慢抽出最上面的一张,指尖触到冰凉的纸页,微微收紧,然后一点一点掀开。
     报道上,指责程牧昀的杀人放火的行径,斥责他火烧罗公馆,杀害老丈人,还独立东州军,直接跟政府对着干。
     言语激烈,将程牧昀贬到了地底,将他描述成一个杀人狂魔。
     许灼华的手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难以呼吸。
     程牧昀的生命轨迹,完完全全跟历史上的一样。
     他的妻子死了,他变成了杀人狂魔。
     许灼华一张张地翻开每一份报纸。
     程牧昀将罗公馆烧成灰烬,给“许灼华”报了仇,然后将商会的账簿给了许家,东州军闯进商会,将许识秾推举为新任会长。
     许家一时间风头无两。
     程牧昀还将那些编排许灼华的报社一锅端了,他不管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只要是编排过许灼华的人,他全都杀了。
     新海城里的鲜血流了很多天,每个人都惶恐不安,他们开始怀念许灼华还活着的日子,至少有人能让程牧昀恢复理智。
     但是现在许灼华“死了”,程牧昀就是突破封印的魔王。
     许灼华的喉咙突然像被烙铁烫过一般,尖锐的疼顺着食道往下钻,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她曾想过扭转些什么,可到头来,一切似乎都成了徒劳。
     不仅没能护住谁,反倒让无辜的人平白送了命。
     胡茉莉替她死在那场火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喉咙里的灼痛逼得喘不过气。
     她颤抖着手,想去够那叠标着“胡茉莉”的报纸,指尖刚要触到纸页,陈鹤德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股不容挣脱的执拗。
     许灼华抬眼看向他,只见他俊朗的眉峰拧成了疙瘩,眼底翻涌着浓重的不忍。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下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茬,整个人透着一股熬过度的疲惫,连带着神情都显得格外拧巴,像是藏着天大的难言之隐。
     她疑惑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无声的询问。
     这目光落在陈鹤德眼里,却让他心里的挣扎更甚,握着她手腕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
     许灼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底的疑窦更重。
     她猛地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手,飞快地翻开了那叠报纸。
     关于胡茉莉的版块不大,右上角印着一张她唱歌时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胡茉莉眼波流转,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媚态天成,笑起来时嘴角还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鲜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纸里走出来。
     可照片旁的标题,却像一把钝刀,生生撕裂了这份鲜活——“歌星胡茉莉沉迷鸦片,过量致死”。
     报道里写着,胡茉莉早就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自大火中受伤后,只因难忍伤痛,日渐成瘾,最终因剂量过重,送医不治身亡。
     她的后事是师弟梅鹤鸣出面料理的,办得极其潦草。
     许灼华的手指死死掐着报纸边缘,指节泛白,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历史终究还是拐回了原来的轨道,用这样荒诞的方式,将所有不合情理的缺口一一填补。
     她比谁都清楚,胡茉莉最厌恶的就是鸦片,别说吸食,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可报纸上的铅字黑得刺眼,这些虚假的文字,终将成为被后人翻阅的“真相”。
     千斤重担似的压迫感猛地砸在胸口,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报纸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像滴在心头的血,滚烫又沉重。
     陈鹤德见她这副模样,心猛地一缩,慌忙解释:“茉莉已经不在了,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若是让旁人查究起来,发现她是替你死的,到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灼华通红的眼睛缓缓抬起,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还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像看到了什么极其陌生的东西。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透着血沫子。
     话音刚落,喉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一口鲜血猛地从嘴角喷出。
    喜欢。
  

第169章 心如死灰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