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苏掌柜,王爷要的货准备好了?34;巴图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牙上还沾着奶渣,34;草原上的雪快下来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趟了。34;
苏承宗点点头,让伙计去叫周老板和刘掌柜。可等了半个时辰,只等来周老板的伙计,说周掌柜突然得了急病,起不了床。
34;急病?34;苏承宗皱起眉,他今早还见周老板在粮行门口指挥卸粮,红光满面的。
正说着,铁器铺的学徒也跑来了,脸色惨白:34;我家掌柜被知府衙门的人带走了,说......说他卖的铁锅掺了沙土,要查账簿。34;
巴图猛地站起来,羊皮袄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34;这是圈套!34;
苏承宗却突然笑了,他拿起三角契,对着光看了看:34;不是圈套,是有人想撕毁契约。34;他转向巴图,34;你现在就带驼队去粮行,把三百石小米装上车。告诉周老板,若他不交货,我就去衙门告他违约,让他的粮行彻底关门。34;
巴图刚走,苏承宗就直奔铁器铺。刘掌柜的铺子已经被封了,封条上的朱印还是湿的,墙角堆着的铁锅被砸了好几个,碎片上沾着黑灰——那是掺了煤渣的铁。
34;苏掌柜来得巧。34;守铺子的衙役是个熟人,去年冬天借过苏承宗一件棉袄,34;刘掌柜确实掺了假,铁锅的铁里混了三成煤渣,一烧就裂。34;
苏承宗捡起块碎片,放在嘴里咬了咬。煤渣发脆,铁却带着韧劲,一尝就知道。他心里突然亮堂了:刘掌柜是故意的,他想让这三角契从自己这里断掉。
34;劳烦兄弟通融一下。34;苏承宗塞过去一串铜钱,34;我取五十口铁锅,不耽误你们查案。34;
衙役掂了掂铜钱,往旁边挪了挪:34;动作快点,谭大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34;
苏承宗指挥伙计搬铁锅时,发现墙角藏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二十匹绸缎,正是隆昌号抵押给铁器铺的那些。每匹绸缎的角落都绣着个34;刘34;字,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匆忙绣上去的。
他突然明白刘掌柜的心思。这人知道谭宗浚想染指蒙古的生意,故意用假铁锅触怒官府,既不得罪谭宗浚,又能把自己摘干净。
等苏承宗带着铁锅赶到粮行,巴图正和周老板的儿子僵持着。那小子是个愣头青,举着扁担喊:34;我爹说了,这米不能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通匪的!34;
34;周少爷看清楚。34;苏承宗把三角契拍在他面前,34;这上面有你爹的手印,还有官府的印。若不交货,我现在就去衙门,告你家欺诈。34;
周少爷的脸涨得通红,扁担在手里抖个不停。这时,里屋传来周老板的咳嗽声:34;给他吧......认栽。34;
三百石小米装上车时,天已经擦黑。巴图赶着驼队往北门走,苏承宗站在粮行门口,看着驼队的影子消失在暮色里,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四
深夜的隆昌号格外静,只有账房的油灯还亮着。苏承宗把三角契铺在桌上,旁边放着那本盐引账册,他要用这两样东西,算一笔明白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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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盐引二十,谭府三成34;,账册上的字迹被油灯照得发暗。苏承宗算了算,二十道盐引能运两千斤盐,谭宗浚拿三成,就是六百斤。按现在的市价,足够抵得上十家粮行的家产。
原来谭宗浚真正想要的,是蒙古的盐生意。他用三角契作饵,让刘掌柜和周老板退缩,再想办法吞下这笔买卖。
34;掌柜的,外面有人敲门。34;伙计的声音带着惊慌,34;说是......说是巴图回来了。34;
苏承宗赶紧把账册藏好,开门一看,巴图浑身是血,瘫在门槛上:34;驼队......被劫了......在北门......34;
苏承宗的心沉到了底。他扶着巴图进屋,刚要叫伙计去请大夫,巴图却抓住他的手,指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苏承宗的袖口:34;是谭宗浚的人......他们要......要三角契......34;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打门声,比刚才的马蹄声还要急。苏承宗吹灭油灯,摸出账房墙上的短刀——那是他岳父留下的,刀鞘上刻着34;守义34;二字。
34;苏掌柜,开门吧。34;谭宗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笑意,34;本府知道你在里面,把契约交出来,咱们的账一笔勾销。34;
苏承宗没说话,他在等。等一个他早就安排好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紧接着,是巡夜兵丁的呵斥声,还有人喊着34;知府大人私劫商队34;。
谭宗浚的声音慌了:34;谁在胡说八道!34;
苏承宗这才打开门,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嘴角的笑意:34;谭大人,您看,这三角契不仅有官府作保,还有全城的百姓作保。34;
他手里举着的,不是契约,而是那本盐引账册。账册被月光照得透亮,上面的34;谭府三成34;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谭宗浚的脸瞬间变了色。
34;你......34;谭宗浚指着他,说不出话。
34;岳父当年不敢把这账册交出去,是怕丢了性命。34;苏承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34;但他教过我,生意场上,守不住义,就赚不到利。34;
远处的兵丁越来越近,谭宗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一跺脚,带着人跑了。他的伊犁马在石板路上打滑,差点把他摔下来。
巴图看着谭宗浚的背影,喘着气问:34;你怎么知道......兵丁会来?34;
苏承宗把账册收好,指了指窗外:34;我早就托人给巡抚衙门递了信。谭宗浚贪墨盐税的事,上面早有耳闻,就等有人递证据。34;
他想起三日前刘掌柜提出要官府作保时,自己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三角契不仅是生意,更是张网,既能困住别人,也能保护自己。
五
一个月后,太原城的雪落了下来。隆昌号的柜台前,周老板和刘掌柜正围着苏承宗,看他新拟的契约。
34;这次咱们三家合开个商号,专做蒙古的生意。34;苏承宗用笔在纸上画着,34;绸缎、粮食、铁器一起运,利润均分。34;
周老板的手还在抖,却比上次稳了些:34;谭宗浚虽然被革职了,但他的党羽还在,咱们......34;
34;怕什么?34;刘掌柜捻着山羊胡,这次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34;咱们有新的保人——巡抚大人说了,要扶持咱们这样的商户,走39;汇通天下39;的路子。34;
苏承宗笑了,他想起岳父临终前说的话:34;生意场上的账好算,人心上的账难算。但只要守住39;互相拆借,风险共担39;这八个字,就不怕算不清。34;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太原城的屋顶盖得白茫茫一片。三个掌柜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三棵紧紧靠在一起的树,根在土里缠成一团,任谁也拔不开。
伙计端来新沏的茶,茶杯放在三角契上,这次没有溅出一滴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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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集:三角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