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崔景湛。眼下他已不似方才那般急切,毛文的遗书就在眼前,他却有些不敢看。
深呼了好几口气,顾青双手发抖,接过信纸,一字一字,细细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青抬起头,眼角湿润再也藏不住,朦胧间,他好似回到,进尚酝局的第一日。
毛文是去年开年后同顾青一道入尚酝局的。
同顾青颇具天赋不同,毛文打小就不爱酿酒。可惜家中没有什么产业,爹娘也去得早,全靠奶奶替人洗衣做饭将他养活,到了开蒙的年纪,自是不敢奢望念书,奶奶没法子,将他送到铺子里当学徒,前后换了好几个营生,甚至连杂耍也学过几日,最后,毛文勉强在一家正店的酿酒坊安稳下来。
其实毛文那时还想折腾,只是奶奶年纪大了,没法再补贴家用,东京城居大不易,他们也没攒下多少银钱。
若毛文换个行当从头学起,多半要倒贴钱。
他咬咬牙,留在了每个月已能领些工钱的正店。
再后来,奶奶生病了,病得还不轻,有钱也不够,几味日常不能断的药材供应有限,那些药铺总是紧着有权势之人,毛文无钱无势,自是被晾在最后头。
有几次断了药,奶奶险些丧命。
毛文这才下定决心,要混出个人样来。可是他也没念过书,连识字都是入了酿酒坊后,要学着看酒方慢慢学的,考科举自是不太可能,想来想去,若还做酿酒的行当,只有宫中的尚酝局能风光些。
其实在药铺那头,尚酝局的酒工也只是勉强够看,东京城遍地权贵,没品没阶的酒工,他们懒得搭理,只是面上瞧着稍微客气些。
可就是这些人都瞧不上的区区酒工,也费了毛文好些气力。
他连考了好几年,终于在去年被选中,彼时他二十有八,尚未婚配,虽然大多尚酝局的新进酒工都是二字打头的年纪,可他算是里头最为年长的。
好不容易遇着顾青,比他小三四岁,二人还分在一屋,他以为好歹有些话可聊,尚酝局的日子不至于太枯燥。
没想到顾青一心酿酒,平日话也不多,每每开口,三句不离酿酒,毛文只得忍着。
去年的日子过得还算凑活,奶奶的病情因为毛文厚着脸皮跑药铺求药,也稳了下来。
直到今年酿酒大比,顾青拔得头筹,得官家赏识,毛文心里隐约有些不爽。
那日,他去街边脚店买醉,有人搭讪。
几口酒入肚,对方也亮了底牌。
毛文本以为那些药是自己苦苦求来的,没想到竟是有人早就在暗中盯上了他。
自以为的本事,不堪一击。
毛文崩溃之际,对方提出,不急着开始替他们办事,只需潜伏在尚酝局,静待时机便可。
毛文起初以为自己是因着奶奶的病情就范,可那次,那人一下便给了他一百贯,当是见面礼。
此生从未见过这么多银钱,毛文终于知道了自己所求为何。
喜欢。
第157章 少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