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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乘风(七)[2/2页]

江花玉面 江易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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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总带着串栀子香囊,说温北君的书房太苦,得添点甜。”他药篓里的蜀葵根缠着片旧纸,上面是爹的字迹:“小满,若见蜀葵开,便是爹归处。”
     秋分时,雅安城来了队修桥的工匠,领头的瘸腿老汉总在花田边转悠。有天他蹲在老槐树下,摸着树干上的疤痕说:“这树的年轮里,藏着颗子弹。”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弹头,“当年在临仙城,姜昀替温北君挡枪时,子弹穿了他的衣襟,嵌进了老槐树——后来我亲手把树移栽到雅安,就知道总有一天,他的娃会来这儿。”
     我突然想起娘说过,爹走的那天,大梁城的老槐树下落满了栀子花瓣。原来这棵树不是娘随口说的念想,是有人真的从北方挪来的,带着爹衣襟上的血,带着临仙城的土。
     老汉往树坑里撒了把蜀葵种子,指尖的老茧蹭过树皮:“温北君死前说,得给姜昀留个念想,让他知道自己护的人间,如今真的甜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糖纸,是二十年前的样式,里面包着半块化了又硬的糖,“这是姜昀最后给温先生的糖,说等天下太平了,要熬满一缸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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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我蹲在花田边熬糖,锅里的栀子糖冒起的热气里,竟像看见爹的影子。他穿着青布衫,正往糖里撒蜀葵籽,笑着说:“小满你看,这糖得拌着念想熬,才会甜得让人记一辈子。”
     冬雪落时,卫将军回来了。他铠甲上的锈迹更重了,像落满了北境的星子,怀里抱着个坛子,打开时飘出酒香,混着栀子的甜。“这是用北境蜀葵酿的酒,”他往我碗里倒了些,酒液泛着淡紫,“老兵没等到花开,临终前说要把骨灰撒在花田,说这样来年的蜀葵能长得更泼辣。”
     我们蹲在老槐树下喝酒,酒液淌进土里,竟泡出些细小的绿芽。卫将军指着芽尖说:“你爹当年总说,好日子就像这芽,看着弱,冻不死。”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正是郭先生当年那块温家玉,“这是温北君留的,说要给姜昀的娃,还说小满这名字好,日子不贪多,甜到心坎里就够了。”
     开春时,临仙城来人说,废墟上的草屋连成了片,有人在温府旧址种了满院栀子,花开时香得能飘到北境。货郎从北方带回消息,说卫将军的营地里,战士们都在学熬糖,蜀葵花丛里的帐篷上,总晾着些糖渍花瓣。
     我把新收的蜀葵种子分装成几十包,托商队往南北捎。每包种子里都拌了把栀子糖,糖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爹当年眼里的星。郭先生说要跟商队去临仙城,药篓里装着新采的薄荷,说要给重建的学堂添点药香。刘棠把绣好的披风叠进箱子,上面的蜀葵开得正旺,红绸镶边在风里飘,像团烧不尽的火。
     小石头和二柱在花田边搭了间新棚子,打算教孩子们熬糖。二柱娘的银钗旁边,细竹已长成了片小竹林,竹叶上的露珠滚进土里,竟泡出了株新的蜀葵,紫得像抹没褪尽的晚霞。
     我蹲在老槐树下,往土里埋今年的第一把种子。树洞里不知何时住进了对灰喜鹊,正叼着栀子花瓣筑巢,花瓣落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像谁的眼泪。远处的青衣江上传来船鸣,悠长而响亮,像在说“都回来了”。
     风穿过花田,往临仙城的方向去,往北境的方向去,带着糖的甜,带着花的香,带着我们埋在土里的所有念想。我仿佛听见爹在说:“小满,你看这花,开得比糖还甜呢。”
     “是呢,爹,”我对着花田轻声说,指尖的糖霜混着泥土,竟生出些微的暖,“这日子,甜得刚好。”
     老槐树上的鸟窝晃了晃,落下片新抽的嫩叶,正好落在我埋种子的地方。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冒出绿芽,顺着阳光往上长,开出热热闹闹的花,像极了爹说的小满,也像极了所有人盼的,刚刚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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