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此时位于距离山梁高处约百米远的斜坡之上,脚下的地面遍布碎石和渣土,即便是轻手轻脚地走路都会弄出很大的声响。现在黑子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双脚合拢一蹦一跳地向坡上运动,他脚下制造出的噪音是非常刺耳非常巨大的,已经不再是“嘎吱”“嘎吱”地声音了,而是“哗啦”“哗啦”的响声。
山谷低处河水流入水库的声音一直都在,非常地稳定。对面山腰处还在时不时响起的喊话声我们这边能清晰地听到,已经这么半天了,说明对方喊话的人是一个底气十足的家伙。我不能大意,更不能着急,我要和他进行一场比拼耐力的持久战。对面那个喊话的家伙有他的劣势和优势,听声音他或许年龄比我大,嗓音这么嘶哑证明他呼吸系统有些小问题,不是烟酒过度就是饮食有问题。但他一直没有现身,听声音他很有可能没有移动过位置,很有可能是一直躲在黑暗中的一个固定位置在喊话。我不行,我一会儿必须边走边喊,必须让对面山上的坏人看见我,因为我和黑子都有角色要扮演,这样我就处于劣势了。我喊话的声音一定会不稳定的,时间一长我的体能也会下降,喊话的质量肯定会随之下降,会参差不齐的。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些呢?我认为避免不了。我们的现状决定了我只能在劣势下挑战对手,因此我决定要在语气和语速上寻找机会击败对手。我要带着感情去喊话,我要设身处地进入我们所要扮演的角色去喊话。
为山鬼或山神开路清道的喊话声会带有什么样的情感呢?我认为一定是一种狐假虎威略带得意嚣张的情感。而牛头马面这些阴间鬼卒出来提捉亡魂的喊话声呢?我想多少有一些应付差事敷衍了事的情绪在里面。毕竟这世上的人基本都要死,都有死亡的那一天。这些负责提捉亡魂的工作人员也累、也烦,首先就是工作量摆在那里呢,搞不好还是七乘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呢。换做是我肯定早就干烦了,谁有兴趣天天和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亡魂打交道啊。这就和医院太平间或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一样,就是个工作而已,干久了说不定连亲戚朋友都会嫌弃自己身上有死人的味道或者晦气呢,能不烦嘛。所以我喊出来的这几句话必须清晰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语气中还要带出那么一丝疲惫、无奈和不耐烦的情绪来,这才符合牛头马面的真实心境。
更关键的是我不能着急,不能用尽全力,就是不能全力以赴地去喊话,那样我铁定持久不了,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没力气的。所以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在阴间应付差事的普通低级员工,然后就把头颈连带着脊柱向左侧倾斜,胯骨一步一送,同时把左膝稍稍弯曲了一点,右膝则保持正常的屈伸,开始边喊话边向山梁上边走去。
“阴司传票已下,人生大限难逃。拘魂锁魄立至,天理报应昭昭。”这几句话我是用了六分气力喊出来的,不徐不疾,完全就是一副日常走程序走流程公事公办的口气。因为我的普通话不是很好,总带有一些家乡口音,生怕对面山上的坏人听不清楚、听不明白,所以我还故意地把语速放慢了一些,这样我才能有时间去精准地控制舌头和口腔的肌肉,力争把每一个字都用尽可能标准地发音喊出来。
我知道仓促之间无论我多么努力也做不到专业播音员的水平,但是尽力却是我现在最大的特色。我相信即便是真正的牛头马面来了也未必会有我现在这般认真用心。
很多人都说恐惧是源于无知,是面对自己不能理解事物时的一种普遍心理。我认为好奇也是如此,有些人在面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时总表现出强烈地好奇心。当好奇心不能得到满足,当倾尽一切努力还是不能理解的时候,有些人就会开始愤怒,就会开始尝试着否定或诋毁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根源于我们对自我的认知,根源于我们能否放下自我,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当中。一个忘我的人是无法被外界恐吓的,一个忘我的人足以恐吓这世界上所有不忘我的人。
我认为我现在已经接近忘我的边缘了,我正在努力地做好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冒充牛头马面的细节。我甚至已经把眼前蹦蹦跳跳姿势怪异的黑子当成了我要抓捕的一个亡魂,而非工作上的搭档。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我就是牛头马面,就是在进行日常工作的普通阴司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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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1/2页]